“你不服。”
李自敬紧紧盯着这名部总,脸上的表情沉静得可怕。
“你们呢,都服吗?”
底下纷纷议论,很快便是统一了口径。
面对其余诸营的指指点点和嘲笑,对于这样的屈辱,只要是堂堂男儿,心中都不会毫无感觉。
“不服!”
“我们都不服!”
李自敬环视众人,微微点头,语气更为严厉。
“我问你们,如果这是在战场,清军会提前告诉你们,他们会何时进攻吗?”
语落,场内一片肃静。
李自敬手持鼓槌,在战鼓前来回踱步。
“如果这个时候,清军突然来袭,我也要提前告诉你们,我要敲鼓了,快准备起来吧。”
“有这么好的事儿吗?”
“你是我们前营的部总!在外是要带兵的,这种毫无廉耻的话,你还真好意思说!”
李自敬缓缓摇头,看向那最初说话的部总,那部总闻讯一愣,脸上的不服气渐渐消散,垂头下去。
李自敬满脸冷笑,看向众人,目光锐利,如一把刀子扎到了前营众多士卒的心上。
每看到一处,那里的前营士卒便是羞愧的低下头。
“你是部总!在外是要带兵的,你还真好意思说!”
“你们还真好意思说!”
李自敬指向外围的诸营顺卒,厉声质问。
“他们难道笑错了吗?”
“令行禁止,你们做到了吗?”
“不服气,就要把这股子劲头用到操练上,只有在操练时养成了习惯,在战场上你们才不会手忙脚乱!”
李自敬说着,脚步顿住,将鼓槌置于战鼓旁侧。
场中数千前营士卒,眼下都是鸦雀无声,一个个垂头望地,如同斗败的公鸡,心中再也没了任何不服不忿。
“军无令不严,令行禁止,就是我李自敬教给你们的第一个规矩!”
“我不管别的营都是什么规矩,想在我前营继续待着,就要守我的规矩!”
“前营无论何时,皆以鼓号为主,就算是你们在睡觉,听见鼓声也要给我立刻爬起来!”
“没有这份心,怎么在战场活下来?”
李自敬指着潼关的方向,眼中精光闪闪。
那潼关的血肉磨盘,不只是他,在场的每一名顺军士卒都经历过。
李自敬说完,望向眼前那名部总。
“念你初犯,免于责罚,归队吧。”
那部总却是未动,眼眸闪动,猛然单膝跪地。
“制将军!”
“卑职身为部总,未能及时约束部下,更要以身作则,卑职请求责罚!”
李自敬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好。”
“好!”
“那本将便依你之言,罚你二十军棍!”
那部总抬起头,直视着李自敬,站起身说道。
“谢制将军成全!”
两名顺军士卒上前,各执一棍,另有人将那部总在军前架起,随后分次杖下。
那部总也是硬气,二十军棍打满,从头至尾愣是没有吭出一声。
这二十军棍可不轻,负责的士卒也使了全力,直看得周围前营士卒心惊肉跳。
李自敬也是头回目睹这种场面,只见到那部总屁股上都被打得猩红一片,皮开肉绽。
二十棍打完,场内更是寂静,连围观的其余各营顺军士卒,都被这一场面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李自敬上前几步,将这部总搀扶到一名军医手中。
“这几日好生养伤,我前营的队伍,还需要你来带。”
那部总抬起头,满脸憋得通红,额上渗出斗大的汗珠,却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容。
“制将军,我没给咱们前营丢脸吧?”ωωw..net
看着这名部总恳切询问的目光,李自敬眼眸微动,面色略有动容,只觉得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自敬转过身去,虽然已经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却还是掩盖不了声音中的微微颤抖。
“我前营还有你这样的部总在,才叫我放心。”
“扶他去休息吧。”
听到了李自敬这番话,那部总也是微微一笑,咬牙坚持了许久的神色再也紧绷不住,直接昏迷了过去。
看着这名部总被军医用担架带走,李自敬站定在原地,久久未动。
这种军人之间的集体荣誉感,是后世没有当过兵的李自敬根本没有体会过也一时间无法理解的。
为什么别人的几句话,几道眼光,就要为了这口气去挨这二十军棍?
看着眼前这些眼神中投射出灼灼之光的前营士卒们,李自敬不禁有些疑惑。
这二十辊,在前营到底代表着什么?
李自敬甩开思绪,手持鼓槌,走到战鼓前再度敲下。
“咚!”
场内数千前营顺卒皆是浑身一震,前进一步,虽然依旧算不得整齐,却没了方才的混乱场面。
“咚、咚、咚!”
李自敬抡起鼓槌,伴随着连续的鼓声响起,众人都是撒开步子,整齐向前。
北风萧瑟,箭衣鼓荡。
刻印大顺二字的旌旗在空中猎猎作响,李自成凝眸望向左侧,眼中闪烁着亮光。
在那个方向,前营的六千余名士卒,正在李自敬的鼓声之下整齐前行,每个人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整个前营萎靡不振的气象为之一新,六千人,走出了一万人的气势。
前营的各个部总、哨总和队长,站在队列之外,声声大喝,约束着军队的纪律。
李自成双眼轻眯,眼底深处的精光若隐若现,嘴角淡淡勾起,目光锐利有神。
观察良久,忽然说道。
“你说的不错,朕这个弟弟,或许真能是我大顺的机会。”
在他身旁,一袭青衫,腰间佩剑,一副士子风范却又兼有习武气质的年轻男子面露微笑。
“吴兆胜的事,陛下是怎么打算的?”
李自成转头看向李岩,叹了口气,静静说道。
“原本朕是打算找个由头,杀掉吴兆胜,将这四千清军绿营的降卒交给中军。”
“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也只有捷轩镇得住,交给别人朕都不放心。”
“但如今看来,或许应该交给自敬试试。”
“李先生觉得呢?”
李岩看向远处校场,目光像一把钢锥,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此刻的校场之中,中军、左营和右营的一些士卒操练都已经停了下来,很多人都是怔怔望着前营那六千人。
一开始在他们眼中的嘲笑,渐渐变为震惊。
李自敬初到前营,竟然就能将这些人训得服服帖帖,操训期间全凭鼓号行事,甚至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这样的情况,是很多人都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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