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许久的坏,刘安云终于如愿以偿的提前给鸦片战争报了一箭之仇,让未来的世界首富伍国莹一家承担了淡水水师的巨额军费后,淡水海关与广州海关之间的恩怨纠葛终于宣布告了一段落,与淡水海关荣辱与共的淡水口岸也终于赢来了一段令人侧目的高速发展期。
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受够了广州十三行垄断海外贸易的鸟气,内陆的商人当然都愿意把货物卖到利润更高和服务更好的淡水转口外销,顺便在淡水采购海外商品运回内地销售继续赚取利润,来回都不耽误功夫,商人们当然是趋之若鹜。
与此同时,刘安云推出的煤油和蜡烛抽奖销售政策,更是给淡水口岸吸引来了无数的商业投资,为了有机会买到可以赚取暴利的蜡烛和煤油,内陆的商人几乎是争着抢着来淡水投资建立商号,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能在淡水转口的货物就绝不到外地多那个事,为的就是增加进出港的贸易额,多获得一些抽奖购买蜡烛和煤油的机会。
这还不算,垂涎开采石油的丰厚利润,一些有实力的商人商号还纷纷跑到同为淡水厅境内的后龙到处钻山打洞,寻找可以开采的油田,而他们这么做能不能找到石油姑且不谈,给位置偏僻的后龙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却是实打实的。
以至于在一时之间,后龙的土地价格翻了一倍不止不说,闲散劳动力也被试图开采石油的大小商人雇佣一空,甚至还得跑到淡水才能找到可以雇佣的工人,无形间为后龙增加了无数的工作岗位,让不知多少无家可归的罗汉脚有了一口饭吃。
不止是凿井寻油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日益繁华的商业也需要无数的劳动力,尽管淡水开海之后,已经有无数的罗汉脚从台南北上求生,内陆沿海的穷苦百姓也纷纷渡海来到台湾寻找生计,可这点却依然还是没有太过影响淡水劳动力市场的供求关系,基本上可以说是只要是有手有脚不太懒的,在淡水就肯定不难找到一份活干。
看到这里,有人肯定要担心了,说是淡水口岸的进出口贸易额不是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吗?就这么一点可怜的贸易规模,怎么可能养活得了这么多商人和雇工?
有这个担心的朋友,在这一点上就太过小看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了,淡水口岸在外洋贸易方面是受到了严格限制不假,可是与内陆的贸易往来却没有任何限制啊?
有了这个空子可钻,想把货物买到外洋却没有出口配额的商人,完全可以雇佣普通船只运货出港,在海面上把货物转卖给外洋货船,如此既避开了螨清朝廷对淡水口岸贸易规模的限制,有时候还能偷逃不少关税,唯利是图的商人们何乐而不为之?
至于刘安云在这方面的态度立场……
先不说刘安云绝对不是什么大清忠良,就算刘安云真是什么数典忘祖的铁杆汉奸螨清忠臣,对这样的情况也肯定是有心而无力,偶尔出重拳打压一下给螨清朝廷一個交代可以,真想彻底杜绝那是白日做梦!
所以,刘安云便果断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淡水码头上选择雷厉风行铁面无私,对试图直接靠岸交易的走私海船也是坚决打击,然而对于商人们把货物运出港口到海上转卖的行为,刘安云就来了一个装聋作哑,不理不问——反正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内部走入了良性循环,外部环境也迅速转好,随着事前不被看好的富勒浑到广州走马上任,封疆两广的同时还兼起了海关总督的重任,打听到内幕消息的广州十三行商人便纷纷选择了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再耍什么花样,以免被奉旨来到广州海关打击贪腐的富勒浑抓了典型,成为杀鸡儆猴中那只倒霉的老母鸡,所谓的打压淡水海关计划,更是被战战兢兢的广州十三行商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此一来,淡水口岸的热闹繁华程度自然是一天一个台阶,开海后才七八个月时间,淡水码头附近的建筑群规模就扩大了十倍以上,新建了无数的住房、客栈、商号和仓库,一些有远见的商人还已经开始筹划在淡水建立造船厂、熬糖工坊和茶叶加工作坊,深度开发台湾盛产的茶叶和蔗糖等土特产。
很可惜,对刘安云来说这段时间也并不是一切都顺风顺水,至少在练兵问题上就让刘安云头疼了好几次。
前文说过,为了帮助台湾天地会建立武装力量,刘安云不仅帮着王作和林小文等台湾天地会的首领建立起了一支乡勇队伍,让他们挂羊头卖狗肉,打着防范海盗和土著生番的旗号,光明正大的武装和训练军队,还费了不少力气,从英国的东印度公司请来了两个殖民地军官,让他们训练和传授淡水乡兵使用线性战术作战。
然而刘安云却低估了这个时代华夏人民的保守程度和排他性,尽管刘安云一再不厌其烦的耐心解释线性战术的各种精髓,也说服了王作和林小文等乡兵首领接受这个战术,无奈淡水乡兵的中下层军官和普通士兵都对这个战术极不感冒,甚至还觉得搞什么排队枪毙是在犯傻,所以绝大部分的淡水乡兵非但不肯用心练习线性战术,还经常故意搞些破坏与英国教官对抗,训练的进展极其缓慢。
这点也毫不奇怪,不要说就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淡水乡兵了,在没有被西方列强吊打之前,就是林则徐和关天培这些民族英雄,也不明白在这个时间段里,东西方军队之间有着多么巨大的差距。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这一天正午,刘安云与张步高约好了一起在海关衙门吃午饭,顺便如何商量扩建码头,结果接受了邀请的张步高还没有到来,这段时间主要是住在乡兵军营里的刘全,就慌慌张张的回到了刘安云面前,还一见面就哭丧着脸说道:
“少爷,出事了,淡水的乡兵把两个英国教官给打伤了,一个叫劳伦斯的教官还伤得特别重,脑袋被打破直接昏了过去。”
事发突然,刘安云听了先是一楞,然后忙问道:“王作和林小文呢?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他们都不在,只有王睿在,王睿虽然把打伤教官的乡兵拿下了,但两个英国教官都不干了,都要辞职走人,还要马上见你。”刘全表情更加哭丧的回答。
刘安云一听无招,为了留住这两个好不容易雇来的英国军官,刘安云只能是把商量扩建码头的事交给王立人,让他代表自己在海关衙门等张步高一起商量扩建码头的事,自己则领了刘全和张德茂等人匆匆出门,乘车赶来淡水乡兵的营地了解情况。
略略有些让刘安云意外,到得现场时,不仅王作和林小文已经回到了军营,一段时间没见的林爽文竟然也出现在了淡水乡兵的营地里,不过刘安云也没时间和他过多客套,随便打了一个招呼,就赶紧宽慰起了两名被淡水乡兵打伤的英国教官。
宽慰无用,本来就对不听话的淡水乡兵满肚子怨气,又受到了如此巨大的侮辱,所以就算王作和林小文亲自把那些带头闹事的士兵吊起来用鞭子抽,也依然还是无法平息两个英国教官的怒火,他们仍然还是坚决要求辞职走人,不肯再留下来教导朽木不可雕也的淡水乡兵。
这还不算,看到两个英国教官一再摇头拒绝刘安云的挽留,王作还悄悄拉了拉刘安云的衣服,示意刘安云到一旁说话,接着把刘安云请到了一旁后,王作还神情有些迟疑的说道:“刘大人,如果那两个洋人一定要走,那就让他们走吧,用不着一定要把他们留下了。”
刘安云楞了一下,然后看看表情有些尴尬的王作,再看看旁边不吭声的林小文和林爽文,刘安云便试探着问道:“怎么,你们也觉得这两个洋人教得不好?”
“不是教得不好,是他们教的,我们实在学不了。”
素来豪爽的王作难得表情哭丧,说道:“刘大人,我们也知道你说的什么线性战术肯定非常厉害,也尽了全力逼着手下的弟兄学这套战术,可是弟兄们都不想学,也都觉得这个战术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太傻太笨,所以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林小文也十分尴尬的开口附和,说道:“是啊,刘大人,我们的弟兄们都想学如何在战场上百步穿扬,一枪打死一个敌人,还有如何在战场上排兵布阵,冲锋陷阵,都不想学这种傻乎乎的排着队上前一起开枪,所以我们虽然尽了全力管教乡兵弟兄,他们就是不想听这些洋人教官的话,所以我们也毫无办法。”
见王作和林小文也表了态,林爽文便也开口说道:“刘大人,容我插一句话,其实我这一次来淡水,是想找几个已经练好了的天地会兄弟去彰化帮我练兵,可是看到淡水的乡兵练成了这样,我真是心都凉了半截,也一点都不明白打仗为什么要这么傻,排着队过去吃枪子?象这么打仗,怎么可能打得赢螨清蛮夷?”
听到这样的话,刘安云的心当然都凉了半截,脸色也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王作等人也很理解刘安云的心情,便又说道:“刘大人,我们知道这么做很对不住你,可是没办法,我们的弟兄不愿意学这样的打仗法子,我们也毫无办法,所以没办法,只能是对你说抱歉了。”
“刘大人放心,你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在心,今后伱如果有什么吩咐,我们照样赴汤蹈火,绝不皱一下眉头。”林小文也赶紧拍着胸口保证道。
强扭的瓜不甜,见王作和林小文等人把话说到这一步,刘安云当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强笑道:“没事,不勉强你们,人各有志,既然你们接受不了洋人的战法战术,那我也没办法逼着你们学,你们自己去选你们自己喜欢的吧,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早就不想学线性战术的王作和林小文松了口气,为了表示歉意,还主动拥抱了刘安云表示歉意和亲密。另一边林爽文也主动拥抱了刘安云,又说道:“刘兄弟,我也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最后,鉴于双方都已经彻底无法互相容忍,刘安云只能是让刘全和水根等人把两个英国教官带回码头治伤,准备等他们伤好以后再送他们返回印度。王作和林小文等人则是迫不及待,赶紧找来了几个早就准备好的漳州籍清军老兵,让他们负责起了淡水乡兵的军事训练不提。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闷闷不乐的回到海关衙门时,中午时受邀来与刘安云一起吃饭的张步高,已经因为有公事要办提前一步离开,刘安云也只能是向王立人问起了商量扩建码头的具体情况。王立人则立即回答道:“东翁放心,张大人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计划,答应全力配合我们行事。”
刘安云点点头,又随口问道:“那张大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王立人难得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答道:“张大人没有明说,不过我听得出来,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想和你仔细商量一下今年上半年的赋税上缴问题。我也告诉了他,说等你回来会和你仔细商量。”
“赋税上缴问题?这有什么可商量的?收到多少缴多少不就行了?”刘安云非常奇怪的反问道。
王立人笑出声音,说道:“东家,这事情张大人还真的和你仔细商量,不然的话,他和你不但有可能会互相误伤,还有可能会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已经在官场上厮混了一段时间,刘安云马上听出王立人的弦外之音,便问道:“王先生,你难道是在说,淡水的关税和商税都已经收得太多了,把同级别的衙门彻底比了下去,我和张大人如果不协商着交税,不但容易被人发现问题,还可能招来同僚的嫉恨?”
“东翁高明,正是如此。”
王立人笑着点头,说道:“托东翁经营有方的福,淡水商贾云集,百业兴旺,今年的赋税大增已成定局,这一点虽然利国利民,但是对于东翁你这个淡水海关监督和张大人这个淡水厅主官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好事。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赋税上缴少了,朝廷不高兴,赋税上缴多了,东翁你的同僚们肯定更不高兴。”
明白这才是事实,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刘安云吩咐道:“这事就拜托王先生了,你和张大人商量着办吧。”
“这是学生的份内之事,不过学生必须得先请问东翁一句,不知东翁是想要官?还是想要银子?”王立人继续问道。
“王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请仔细说一下。”
刘安云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糊涂了,王立人轻叹了一声,说道:“学生的意思是,东翁你在这个海关监督任上,是想捞银子?只要能拿到银子就不用考虑前程?还是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谋一个加官进爵?”
刘安云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答道:“我不贪图什么加官进爵,我只想在淡水海关当这个监督。”
王立人一听再次叹气,说道:“东翁,其他的事都好办,惟独长时间担任淡水海关监督这个官职,东翁你想都不要想,学生甚至还敢断言,东翁你绝无可能在淡水海关监督这个职位上干满三年!最好的结局,也是因为考核优异,被朝廷强逼着升官,调派到其他地方任职。”
刘安云瞪大了眼睛,王立人明白刘安云想说什么,便又笑道:“东翁,难道你忘了,这几十年来,广州海关的监督中,有那一个是干满了三年任期的?广州海关不可能容忍一个监督干满三年,淡水海关怎么可能例外?”
又笑了笑后,王立人继续说道:“东家,我知道你背后有和中堂和阿老中堂,但他们也不是绝对的一手遮天,即便能保得了你的周全,却未必能保得住你的职位。”
“海关这样的肥差本来就招人嫉妒,那一天如果有那一个直属上司看你不顺眼,或者是有什么皇亲国戚或者高官子弟想把你取而代之,亦或者皇上心血来潮,想拿淡水海关这个监督奖励一下得力奴才,那你还想留在这位置上,那就难如登天了。”
刘安云的眼神光芒逐渐暗淡,王立人察言观色,便又说道:“东家,早做打算吧,不管是想多捞银子,还是想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你都得尽快准备了,因为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立人的这些话彻底触动了刘安云的心弦,让刘安云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继续在官场上厮混,还是早早就做好功成身退的准备,只等着将来做一个陶朱公?
不想给螨清当奴才,刘安云当然更愿意做一个陶朱公,可是刘安云不用细想就已经明白,自己已经很难置身事外在台湾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了,首先是自己在官场上已经得罪了不少的人,一旦没有了权力地位极有可能被人打击报复——台湾兵备道柴大纪绝对是头一个。
其次就是自己与台湾天地会走得实在太近了,历史上的林爽文起义又已经迫在眉睫,到时候自己该如何选择?给螨清助纣为虐?给注定要失败林爽文打下手当小弟?还是置身事外,等螨清镇压了林爽文起义,再来找曾经大力帮助过台湾天地会的自己秋后算账?
“这些要命问题,是得及早考虑了。”
刘安云发现自己必须尽快的未雨绸缪时,门外忽然进来了一个海关差役,向刘安云点头哈腰的说道:“大人,码头上新来了一条洋船,那条洋船的船长还让小的带话给你,说你请他办的事情,他已经替你办妥了,希望你能够尽快与他见面。”
“我请他办的事?什么事?”
刘安云有些糊涂,海关差役忙提醒道:“大人,就是你聘请洋人教官的事啊。大人你还记不记了?我们淡水海关开海的头一天,来了一条法兰西商船,你请那条船的船长帮忙,替你在他的国家雇佣一个会使洋枪洋炮的洋教官,他已经替你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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