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十年,八月下旬某日,福州城内某处中等规模的宅院门前。
闷闷不乐的拒绝了好意过来搀扶的下人,在福建盐商群体中小有名气的梁博俦自行走下了马车,径直行向了自家的大堂,然后扯下帽子扔在茶桌上,一屁股坐下,仰靠在了太师椅上看着屋顶发呆,显得心事重重。
“相公,你回来了?”
伴随着一声亲切的问候,一名衣着只是比平常人家稍好一些的中年美妇、同时也是梁博俦发妻的严咏春走进了大堂,梁博俦随意点点头,哼了一声算是答应,熟知丈夫性情的严咏春也没责怪梁博俦的冷淡,只是移步走到了梁博俦的身后,熟练的给丈夫做起了肩颈按摩。ωωw..net
片刻后,还是在梁博俦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后,严咏春才问道:“相公,又出什么事了?这么不开心?”
“还不是生意上的事?”
梁博俦叹了一口气,一边享受着贤惠妻子的按摩,一边有气无力的说道:“这几年因为私盐猖獗,官盐滞销,我们这些当盐商的本来银子就难挣,今天盐运使戚大人又召集盐商开会,让我们这些福建盐商给皇上修缮三山五园乐输银子,一开口就要十五万两,十五万两银子啊。”
“那盐商总会的黄会长和几个大盐商他们是什么意思?”严咏春又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只能打落牙齿合血吞?朝廷的摊派,我们这些仰仗朝廷吃饭的商人敢不给吗?所以就算明知道现在的生意不好做,我们这些小盐商交完税和各方面打点下来,一年到头落不了几个子,黄会长他们还不是只能乖乖答应?”
梁博俦唉声叹气,先是发了一通牢骚,然后又表情更加无奈的叹息道:“看着吧,以后的日子肯定还得更难过,听说台湾那边又准备搞什么新盐场,那里的新盐场如果真的搞起来了,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的小盐商就没办法过日子了。本来现在的官盐就卖不出去,台湾那边又多出一个产官盐的……,啊!娘子,你干什么?!”
梁博俦之所以发出惨叫,是因为他的妻子严咏春在按摩时突然加大了力度,手劲大得连身体颇为强健的梁博俦都难以招架,忍不住发出痛苦惨叫,严咏春也这才发现自己走了神,赶紧向丈夫连连赔罪,然后一边给丈夫搓揉肩膀,一边颇有些兴奋的问道:
“相公,你刚才说台湾那边要建新盐场?地方是不是在我们之前去过的彰化?我那個女徒弟家里的盐田,是不是就可以公开晒盐了?如果是的话,那我们家的买卖,不就可以乘机做到台湾去了?”
梁博俦苦笑,说道:“你倒想得挺美,可惜不是彰化,是淡水,是台湾的淡水准备搞新盐场?”
严咏春一听楞住,说道:“为什么是在淡水?我记得之前我们去彰化的时候有人说过,台湾岛上最适合晒盐的地方就是彰化啊,既然台湾要搞新盐场,为什么不在彰化那里搞?”
“具体原因不知道,但是八成和银子有关。”
虽然没有上帝视角,然而梁博俦分析起情况来却是头头是道,说道:“淡水去年不是新建了一个海关吗?虽然规模及不上广州海关,但毕竟可以和外洋直接做生意,几个月前又开始出产什么煤油和蜡烛,在内陆卖得特别好,所以那地方现在肯定有钱。既然有钱有银子,想要买通上面搞新盐场,当然要比彰化容易许多。”
听到了这个回答,严咏春先是眨巴眨巴了眼睛,然后思索着问道:“相公,那淡水和彰化之间,距离远不远?”
“不算太远,淡水厅和彰化县直接接壤。”地理不错的梁博俦顺口回答道。
严咏春的眼睛又亮了,转动着眼睛盘算了片刻后,严咏春风韵犹存的脸庞上还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意,说道:“相公,既然是这样,那反正这段时间我们也没有什么大事,干脆带上兰桂,一起去淡水那边看一看如何?如果合适的话,我们就在那里开一个分号,把我们家的生意扩大一些。”
“无缘无故的?娘子怎么会想起到淡水开分号?”梁博俦不解的问道。
严咏春回答得理直气壮,说道:“谁说无缘无故了?相公你刚才不是说淡水那里要搞什么新盐场,还可以和什么外洋直接做买卖吗?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过去看一看情况,如果真的生意好做,那就安排一个得力的掌柜带着兰桂在那里开一个分号,帮你多挣一点银子,省得伱成天看他不顺眼,嫌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接着,严咏春还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既然在那里能和外洋直接做生意,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把咱们家的茶叶生意重新做起来,让我们梁家的门楣重新发扬光大。”
妻子的提议太过突然,仓促之间,梁博俦自然难以做出出海旅行的决定,无奈严咏春一再坚持,梁博俦又素来疼爱自己这名武艺高强的妻子,所以在严咏春的软磨硬泡之下,梁博俦还是逐渐开始了动摇。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简单,妻子施加了巨大压力,又早就听说过淡水那里的煤油和蜡烛可以赚到暴利,加上买卖方面早就有可以信赖的掌柜管理,用不着过多操心,过了几天之后,梁博俦和严咏春夫妻,所以还是带着他们的养子梁兰桂坐上了驶向了淡水的海船,开始了他们的宝岛之行。
梁兰桂是梁博俦养子,同时也是梁博俦的亲侄子,只因梁博俦与严咏春始终没有子女,梁博俦又专爱妻子一人始终不肯纳妾,为了传递香火,就把兄长的儿子过继过来给自己夫妻当了儿子。
不过还好,虽然并不是真正的骨肉至亲,一家人相处还是十分和睦,感情也非常深厚,尤其是亲手把梁兰桂抚养长大的严咏春,更是待养子比亲生儿子更亲,还早早就把自己的一身武艺传授给了儿子。
现年十七岁的梁兰桂正值爱玩好动的年龄,出港还不到半天时间,就把他们一家人乘坐的海船折腾得鸡飞狗跳,还一度爬到了桅杆的最顶端上连蹦带跳,就好象生怕自己掉不下来摔不死,直把年近五旬的梁博俦吓得是大吼大叫,恨不得把养子抓下来暴打一顿。
最后,好不容易连喊带骂的逼着儿子回到甲板上,肚皮快要气炸的梁博俦揪过儿子就要家法,结果儿子熟练的藏到了母亲身后,严咏春也站出来打圆场,劝道:“相公,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兰桂还小,不要动不动就对他又打又骂的。再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孩子,象个什么话……?”
“都是你惯的!”
夫妻之间拉扯争执的结果和以往一样,又一次以梁博俦把棍棒扔掉站到旁边生闷气结束,严咏春也这才假惺惺的训斥儿子几句给丈夫出气,梁兰桂则是装模作样的敷衍,然后又突然问道:“娘,这次去淡水什么时候能见到师姐?差不多一年没见面,我是真想她了。”
严咏春嫣然一笑,答道:“顺利的话,你师姐应该比我们更早到淡水,所以只要不出意外,到了淡水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她。”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梁兰桂当然是异常欢喜,在旁边生闷气的梁博俦却突然回头,满脸疑惑的向严咏春问道:“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那徒弟应该比我们更早到淡水?难道说,你早就带信给她,说我们要去淡水了?你之前就这么断定我一定会带着你们来淡水?”
严咏春被丈夫问住,眼睛转了几转才笑道:“相公,这要怪这就只能怪你对我太好了,不管我求你什么,你就一定会答应,所以我才敢这么肯定,让人早早就给胜男带信说我们要去淡水……。”
听到这几乎撒娇的回答,梁博俦就很快的又一次败下阵来,不再继续追究妻子为什么如此笃定能够拿捏自己,只是无奈的哀叹了一声,说道:“随便你们了,我只求夫人你一件事,别再给我惹事了。”
一天多时间后,梁博俦一家乘坐的海船顺利抵达了淡水码头,结果看到了一再扩建后的淡水港口,即便梁博俦一家是从福州省城来的,也难免有些啧啧称奇,之前曾经来过淡水的梁博俦更是惊讶说道:“居然繁华到了这个地步?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的码头上连人影都看不到几个啊?”
“师姐!”
梁兰桂发出的惊喜叫喊,打断了梁博俦的由衷感慨,然后还没等梁博俦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船只还没有靠上码头的情况下,旁边的梁兰桂竟然已经纵身一跃,直接从甲板上跳到了下面的码头上,然后又冲向了码头上的人群。
见此情景,梁博俦自然是勃然大怒,然而就在他张口准备责骂的儿子时,旁边的妻子……
“胜男——!”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年已四旬的严咏春突然也是一声欢喜的大喊,然后同样是直接从甲板上跳上了码头,紧随着儿子冲向了码头上的人群。
结果看到这点,码头上来往的百姓包括一些洋人都忍不住惊叫出声,大感吃惊,梁博俦则无奈的伸手蒙住了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语气有些痛苦的呻吟道:“又来了!”
与此同时,梁兰桂与严咏春已经先后冲到了一名二十来岁的高挑女子面前,然后梁兰桂还张开双臂就要拥抱这名女子,语气激动的大喊道:“师姐——!”
“停!”
高挑女子反应迅速,及时一把推拦住了企图拥抱自己的梁兰桂,嗔怪道:“提醒你多少次了?你现在已经大了,不能动不动就过来抱你师姐了?”
“胜男!想死师傅了!”
话音未落,严咏春也已经冲了过来,同样是张臂就要拥抱,高挑女子这次不敢反抗,只能是任由严咏春当众抱住了自己,然后才苦笑说道:“师傅,这些事能不能一会再说?现在是在码头上,还有这么多人?”
“管他的!快告诉师傅,你什么时候到的淡水?还有,彰化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了?听说林爽文拉起了一支乡兵?真的假?有多少人……?”
“咻——!咻——!咻——!”
几段异常刺耳的尖锐口哨声突然传来,打断了严咏春对高挑女子的一连串质问,严咏春与高挑女子下意识扭头看去时,却见是一名丑得出奇的干瘦青年男子在作怪,还对着她们嬉皮笑脸,神情极度猥琐,脾气不是很好的严咏春也顿时大怒,喝道:“看什么看?是不是想找打?”
明显性格淫贱,听到严咏春这话后,干瘦丑男顿时笑得更加猥琐了,还好,旁边及时站出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挥手拦住了那跃跃欲试企图反击的猥琐丑男,微笑着说道:“这位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个兄弟只是佩服你的功夫高身手好,但是不擅长表达,所以让你误会了。”
小白脸嘴上说得客气,然而十分可惜的是,他那双贼溜溜的三角眼,却情不自禁的瞟到了那名高挑女子的身上,先是仔细打量了她姣好的脸庞,又色眯眯的转向高挑女子修长的双腿,最后还干脆定焦在了某处突出部位上,眼中尽是淫邪的光芒。
忍受不了小白脸的贪婪目光,高挑女子先是把俏脸一沉,然后拉着严咏春就走向正在靠岸的海船,说道:“师傅,我们走,我先去给师丈行礼,剩下事慢慢再说。”
说着,高挑女子拉着自己的师傅严咏春昂首离去,梁兰桂赶紧跟上,小白脸和干瘦丑男则是目送她们离开,然后那干瘦丑男还忍不住对小白脸说道:“少爷,刚才那个年轻女的长得不赖啊,论相貌绝对不输施姑娘和简家那个小美人,就是个头太高了些。”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前凸后翘腿子长,这样的身材更难得。”
淫笑着回答了一句后,小白脸又随口吩咐道:“叫你的人注意一下她们,打听一下是什么来路?”
“怎么?少爷,这么快就看上了?不怕施姑娘吃醋?”干瘦丑男有些不解的问道。
小白脸摇了摇头,低声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刚才那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子摆明了会武艺,而且还身手相当不错,身份来历肯定不会寻常,所以最好是顺便查一查她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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