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跑出来,真的没事么?”
去往苏州府的钦差车驾里,看着一身寻常富贵公子打扮的常升,道衍憋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轻叹着开口问道。
常升躺在车厢里,悠闲的翘起二郎腿。
久居家宅十年,乍一重出应天府城,还颇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感。”
“放心好了。”
“一来我有七日休沐,太子殿下特批。”
“昨晚还得到了我娘亲只要不踏进佛寺一步,就不管我去哪逍遥的口谕。”
“虽说留下的书信里没有报备行踪。”
“目前也只有你一人知道我趁夜混进了车队里。”
“但你以为。”
“车队里就没有陛下的眼线吗?”
看着道衍变幻了一阵,随即又恢复如常的面色。
常升又自顾自的说道:“放心好了,我不过是打算等到出了应天府地界再露面,免得被人一下追回去罢了。”
“不会有事的。”
得亏这架马车是太子亲赐,行驶起来舒适平缓不说,还隔音防水。
也正是靠着太子的马车无人敢检查的情况下,常升才得以顺利在通关了应天府城门前的检查,到现在都还没有被那群锦衣卫暗探发现。
听完常升的话,道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言语间透着几分佛法都压不住的恼火。
“你当然不会有事。”
“因为你把祸水都引到贫僧这儿了。”
“你当贫僧不知道你今日放报,报上编排了些什么胡话吗?”
一想到几日前,这位的亲姐姐拉着他亲舅带着三千部卒。差点兵围天界寺,要求天界寺主持交出他这个妖僧,斩首示众,以正视听。
那架势,真是惊的他肝颤。
这么阴损的玩意,怎么会有个这么虎的姐姐呢?
虽说最后被太子诏令折返。
隔日他也被天界寺住持拉到常府致歉去了。
常升一点也不亏心的反驳道:“原来你知道啊。”
“可我要真想害你,就不会让你在连宋师的回信都没收到的时候,拉着你出应天府避难了。”
“留你在应天府给我姐姐当个出气岂不更好?”
“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道衍也不辩驳,反问道:“那你我都一同出来了,你找谁来给太子妃出气?”
常升咧开了嘴。
眼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那当然是当初谁造的谣就找谁出气呗?”
“至于途中波及到的一些帮忙雕版的书肆,传播谣言的酒楼什么的,就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谁让他们搞不清自己的定位。”
“什么都敢瞎掺和呢。”
道衍再次用像活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看向了常升。
太狠了。
那帮人刚被常升撸了一波羊毛,他还天真的以为,常升这就算点到为止了。
结果现在就让太子妃砸了他们饭碗。
现在他都能料想到这帮人书肆被砸之后,被报社当做新闻收录到报纸上的画面了。
杀人诛心啊这是。
无奈,道衍只得闭上了眼,念诵经文,心中叫苦。
他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了。
可要不是也怕被常升算计,落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下场。
他真不想让常升上车。
……………………
东宫中,常氏刚把太子送出寝宫。
闲来无事,正想约几个小王妃来东宫小聚,就见一名宫中的内侍手捧一份用丝绢包裹的报纸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太子妃。”
“起来吧,你来东宫作甚?”
“回太子妃的话,大明报社第一版报纸已经向外发售,奴婢是给太子殿下送报纸的。”
“放下吧,等他回来,我会转交他的。”
“奴婢多谢太子妃,祝娘娘金安,奴婢告退。”
内侍将报纸双手呈放到桌上,千恩万谢的退去。
常氏在朱标那倒是听过报社的事,但语焉不详,现在闲来无事,正好打开看看。
“这就是报纸啊。”
看着《朝廷凑办试科举,俩老儒竟深夜约架》的头版标题,常氏颇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在她看来,这满是字的一张纸有什么好瞧的?
还不如几个小姐妹一同搓麻将呢?
要不是等的无聊。
她才没这闲工夫看什么朝廷政令。
可是,当她瞥见后面一个新闻标题——《少詹事与天界寺高僧不得不说的故事》时。
她的双眼中立刻迸发了杀气。
“来人!”
“立刻把司经局和这什么大明报社的主事给本宫找来!”
“娘娘息怒,奴婢们这就把他们找来。”
当听见太子妃这压抑着盛怒的声音,东宫的内侍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去通传。
不仅是通传太子妃要见的人。
还得通传太子。
上回太子妃发飙,闹出差点兵围天界寺的事情后,皇后娘娘一语把这事定性成了孩子胡闹,让皇帝免除了所有人的责罚。
却也给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叮嘱了一句。
一旦在再见太子妃有类似状况,一定要及时通传太子,找不到太子,就通传给她。
于是乎。
东宫的这些内侍便赶忙兵分三路。各自通传去了。
不多时。
钟离和许浊就被带到了常氏的面前。
常氏冷脸将报纸拍到了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吓得两人还未行礼就直接跪了下来。
“本宫令你们,现在就把这报纸全部收回,一份也不准往外售,能不能做到!”
钟离顿时苦笑。
“娘娘,这头期的报纸早就已经安排好,一送出宫就有人接手,这会儿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只怕…只怕已经在整个应天府都传开了。”
“砰!”
常氏再次盛怒的锤响了桌面,质问到。
“那本宫问你。”
“这报纸上有关少詹事和天界寺妖僧的谣传是谁的手笔!”
钟离顿时满头生汗,支支吾吾。
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还是一旁的许浊直肠子,被太子妃厉声一吓,当即就哆嗦着回话道:“这是少詹事大人自己的手笔!”
听闻此言,常氏登时盛怒。
径直走到一旁,拔出了挂在墙上的饰剑,落在了许浊的脖颈上,厉声质问到:“你敢污蔑本宫的弟弟!”
“娘娘容禀,这真是少詹事自己决定的!”
许浊立时将当初报纸内容定版时的会议相关,一五一十的转述出来。
谁知,常氏听了非但没有熄火。
反而将许浊一脚踹了出去。
脸上的怒意更盛。
在她看来,不管自家弟弟在外面怎么作威作福,到她面前都只能乖乖的让她教训。
同理。
她的弟弟也只有她自己能欺负。
一帮见不得光的老鼠敢在背地里造她弟弟的谣,被她杀鸡儆猴后居然还不消停,甚至逼的她弟弟不得不以牺牲名誉、受尽委屈的方法让这事的影响尽快过去。
这简直是在打她这亲姐姐的脸。
还是说她和郑国公府平日里低调的过头了,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自以为可以欺负到常家头上了。
想到此处。
常氏心中的怒火便再也压抑不住。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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