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盛霖跟着陆府下人,一路行至前院的花厅之中。
入眼就是自家幼弟端着酒碗,正笑得畅快。
转身看向他,眼中迅速露出一点嫌弃。
赵盛霖:“……”
这个家伙!
一个月不回府,呆在旁人府里胡吃海喝,他亲自上门来找人,他居然还敢嫌弃他!
赵盛霖这段时日本就过得煎熬烦闷,此时见他如此逍遥,心态瞬间就有些崩。
多年的养气功夫在这一刻开始溃败,他微沉着脸一撩衣袍坐在了赵盛山的身旁。
扑鼻而来的酒香让他瞬间就忘了涌到唇边的话语,眼中心里都只剩醇厚浓郁的酒香。
他很没见识的咽了下口水,看看幼弟的酒碗,又看了看自己身前。
他身为刑部尚书又是武英侯,这样的身份在陆家应该能换来一碗酒……吧?
四喜带着府中下人进来送上碗筷和酒菜,陆景之抬手为他倒了一碗酒。
“能迎来赵尚书,当真蓬荜生辉,夫人自酿的水酒,赵尚书若不嫌弃,便同我们用一些酒菜。”
他说得客气,冲散了赵盛霖刚刚生出的几分沉闷。
迎着自家弟弟莫名有几分挑衅的目光,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然后……他也不想回府了!
他这一瞬间突然就有些理解自家弟弟为何在陆家过得逍遥。
人这一辈子,归根究底为的不就是吃吃喝喝?!
陆景之只笑眯眯的看着他,在他怔神间又为他倒了一碗酒。
赵盛霖回过神就看到桌旁几人正各有兴味的看着他,他脸颊微微发烫,总觉被桌旁几人的笑意嘲弄了。
“大哥,若你是我,每日都能过这样的逍遥日子,你还会回府里受气吗?”
赵盛山问得很不客气,半点没给自家大哥颜面。
“被母亲催婚,被嫂嫂们以各种私心介绍着各府的姑娘,被侄子兄长埋怨,还要被府中下人看不起,这样的日子大哥觉得弟弟我过得舒心吗?”
赵盛霖沉默,这样的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知道母亲担心小弟无后无人照顾,知道妻子存着私心,想让外祖家和离回府的表妹交给他。
他的几个儿子之前整日抱怨,而府中下人……
他这一刻迎着幼弟的微醺的目光,心中顾然有些滞涩。
“大哥,你做着风光的武英侯,又是当朝二品的刑部尚书,这京中再没几人有你尊贵。
“这些我从没想要争抢,我知道你多疑,这些年都一直在外面飘荡。
“我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你为何就非要我做个废物来成全你?
“大哥,做人不能这么自私,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可有一天想过弟弟我想要的是什么日子?”
赵盛山借着酒意,将这段时日憋在心中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这京中人人称羡的逍遥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
赵盛霖只觉脸颊火辣辣,似是被亲弟弟当着外人的面打了几巴掌。
这样的质疑,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大咧咧半点不顾及他颜面的说出来!
赵盛霖觉得自己应该恼怒,可看着本该意气风发的幼弟沉闷的在旁人家里喝酒消愁,前半生都过得落魄,他就惭愧得恨不能今日就没有来过此处。
“大哥,你说弟弟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只能过得这么窝囊了?
“你做着最风光的侯爷和尚书,二哥走街遛鸟,而我只能在城外的军营做个大老粗。”
赵盛山再次追问,只他的这些问题全都超出了赵盛霖此行的意图,让他一时间心乱如麻,根本想不出半点能有的答案。
陆景之只沉默的帮着二人倒酒,眼神示意陆恒之不要出声。
陆恒之端起酒碗,很是为自家师父不平的喝了一碗闷酒。
赵盛山也不给自家兄长出声的机会,只端起酒碗碰了下。
“大哥,喝酒吧,我知道你今日是为何而来,弟弟我不想回去,既然只能这么窝囊的活着,我就想办法让自己活得舒坦点吧。”
赵盛霖端起酒碗,默默的一饮而尽。
如此琼浆玉液,他此时只喝出苦涩。
一直到了深夜,侯府的下人将喝醉的侯爷扶上马车。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大哥虽然醉酒,但陆家的酒水绵柔,第二日晨起不会头疼,只会觉得身子轻快,不用专门煮醒酒汤。”
下人讷讷的应了一声,忙跳上马车就急匆匆往侯府赶。
上了马车的赵盛霖眼中的醉意已是悉数散去,一双眼睛沉稳得一如在朝堂上。
想到今日之行没有半点收获,他心中就对陆景之的忌惮又多了一分。
自家的兄弟是什么性子心机他再清楚不过,今日这番话绝对不是出自他的幼弟之口。
哪怕是由他口中说出,但教他说这番话的人他已经猜出是谁。
这陆景之实在难缠,同这样的人为敌实在有些不明智。
但,他为何要设计他的幼子?!
赵盛霖心中回忆着这两年来,陆景之每每出手都是因何而起,心中突然大力撞跳。
马车飞快的向着府中行去,回到府中他就将赵申煦身边的小厮喊到书房。
“老夫人生辰那日,六公子可有招待过陆家一行人?”
“回侯爷,陆家人抵达时,六公子刚巧在三爷身边,就同三爷一起接了陆家人进门。”
小厮似是有些猜到他为何会问起此事,回得战战兢兢。
他是赵申煦的小厮,可眼前这位爷才是府中最大的主子,谁都不敢在他面前说假话。
可想到赵申煦的那点癖好,他的心肝就颤得更加厉害。
赵盛霖如何不知自家儿子的心性,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癖好他心知肚明。
原本不觉如何,身为男子又是如此出身,日后就是在府外养上几房外室也是使得。
可现在,他突然就觉自家儿子的这点癖好实在是容易惹事。
“六公子那日可是再寻机会接近陆家人?”
小厮额头汗涔涔,纠结挣扎了片刻就悉数交代。
“是,晌午用酒席时,六公子他……特意选了一处临近屏风的位置。”
离屏风距离近,便可在扭头间就看到女宾那边。
而那陆家人位置,在他的有心安排下,同样临近屏风。
赵盛霖心中堵闷得厉害,再次动起了动用家法的念头。
这个儿子,再不打怕是要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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