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待徐雅芝关灯回了房间，向阳裹着毯子溜进向柏凯的卧房。
向柏凯虽然看不见，但房间的墙壁一角，永远开着一盏橘色小灯，他仍旧是有光感的，亮着一盏灯，会让他心里有安全感。
向阳蹭进向柏凯的被窝，向柏凯笑着说道，“你又来，让妈知道又好说你了。”
向阳紧贴向柏凯的身体，向柏凯总是暖呼呼的，不像他，常年冷手冷脚。以前流浪那会儿，他随便找个避雨的地儿就能睡，现在有了床和褥子，有了温暖的被窝和亲切的哥哥，他都没办法回想，过去那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没体会过和“家人”一个被窝的滋味，他觉得有“哥哥”真好。
向阳抢走一半被子，望着白花花的棚顶，说道，“你晚上在饭桌上的话还没说完，你让我帮你找谁？男生女生？”
问出这话的即刻，向阳已经在心里预留了答案，他想，向柏凯要找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柳小柔。
下一秒，向柏凯轻声开口，“柳小柔，她叫柳小柔，原本我是打算和她一起出国留学的，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没有去，我又波折回国了。”
向阳本想欺骗向柏凯，说他不认识柳小柔，可想了想，谎言总会被揭穿。
向阳委婉开口，“我也认识一个柳小柔，家里开蛋糕店的，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朋友。”
向柏凯当即侧过身，“你认识柳小柔？她长得很可爱，有点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右侧脸颊有一个很浅的酒窝，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向阳很少见到向柏凯对什么话题如此感兴趣，脸上的喜悦，和他们兄弟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相上下。
向阳心里很清楚，向柏凯很喜欢柳小柔，柳小柔也喜欢向柏凯。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隔绝在外，可若是抛除这层男女关系，他又回落到幸福之中。
他把柳小柔当成他生命里的一束光，一束给他温暖，让他变好变强大的光。而向柏凯于他来说，起初是赎罪，后来慢慢演变成了家人，变成了港湾。
两边都是满满浓浓的爱，可就那么不巧的，这份爱，多了一份三角关系。
三角形的关系，哪一个角，都是锐利刺痛的。
这一晚，向阳听向柏凯说了很多有关柳小柔的事，也正因此，柳小柔和向柏凯这两个人的形象，在他的心里越来越立体化。
他忽然察觉，小柔在向柏凯的面前，更多的是怯懦和温柔；而在他面前，更多的是勇敢和坚强。
他似是品出了这其中的某些不对劲，爱和不爱，竟如此明显。
向柏凯拜托向阳，去打听柳小柔的现状，只是，向柏凯还未做好和柳小柔见面的准备。向柏凯思念柳小柔，即便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关怀者，也未尝不可。
向阳对柳小柔的现状其实是了如指掌的，但为了把戏演全套，他只能在假装调查以后，再给向柏凯递话。
夜已深不见底，两人就这样聊了两个多小时。
向柏凯打着哈欠说道，“向阳，后天和父亲见面，你是可以拒绝亲子鉴定的要求的。我知道鉴定这种事很伤人心，其实向家人没资格要求你做鉴定，他们这些年对母亲的冷漠，他们根本不配。”
提起向家人，向阳听得出，向柏凯对向家人有着极大的不满和偏见，那股子不满，和徐雅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感觉，一模一样。
向阳心里是抵触亲子鉴定的，可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向家人，能同徐雅芝决裂到如此地步。
他对向家人的好奇，是从十年前渐渐生根发芽的。
如今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真的必须经历亲子鉴定这一步，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接受。
命运是让他死，还是让他活，都是老天说了算。
从十年前便开始溃烂腐糜的秘密，在十年后也该有个了断。
而掩埋在他心里的秘密，除了“真向阳已死”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不能见光的真相。
待向柏凯睡着以后，向阳侧过身，他看着熟睡中的向柏凯，默默叹气，低声呢喃，“如果老天还愿意让我继续守在你和徐雅芝的身边，就拜托给我一点好运吧。我想留下来，我想好好活下去，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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