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蔡听闻大将军卫青说要把卫伉叫来,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
他要找的是霍光!
干卫伉何事?
当即。
丞相李蔡便盯着卫青说道:“大将军,不必惺惺作态了,我说的,不是你的好大儿宜春侯。”
大将军闻言,顿时皱起了眉毛,问道:“不是我儿卫伉?”
“那...”
“你是说霍光!”
卫青不是傻子,听丞相李蔡所言,当即便猜到了李蔡说的人,正是霍光。
子侄一辈。
他大将军府上,除了三个子嗣外,便是霍家两兄弟了。
霍去病现在贵为骠骑将军,又天天忙着练新兵,哪有那些事情给他惹是生非了。而且,就算真惹事了,以霍去病的能力,还需要他大将军为其擦屁股?
根本就不需要好吧。
所以!
丞相李蔡说的,也就只能是霍光了。
可就算知道是说霍光,可卫青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惊讶地,问道:“霍光怎么会得罪李相呢,按理说,他现在已经是陛下身边的议郎了,比我家那卫伉要懂事的多,该是明事理的才对。”
然而。
听到这话后,丞相李蔡脸色一变,说道:“哦?大将军这话是在说,本相不明事理么?”
卫青一听。
赶忙摇头为自己辩解道:“不不不,李相,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过现在霍光侄儿还没回来。”
“这样,您先跟我回府上,我卫青自当要好酒好菜招待您的。正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好先向您赔礼道歉,事后定好好训斥我那侄儿。”
卫青的形象其实倒不像传统的武将。
更像是儒将。
懂大义,知小节,也会做人。性格上儒和,喜欢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蔡见卫青这样子请他入府,当下心中怒气也消了一些,但形态上却更是一副得理不饶人地样子,哼了一声后,傲慢地走进了大将军府里。
那个姿态!
似乎是忘记了。
当初若不是跟在卫青大将军身后混的军功封了侯,哪有他现在的成就?
在大将军卫青将丞相李蔡迎入府中后。
过了很久。
霍光终于从城外回来,忙碌了一天,准备先歇息歇息。
可刚踏入府中。
卫伉便神神秘秘地朝他招了招手,说道:“诶,老表你是不是闯大祸了?快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看着卫伉这個样子。
霍光顿时眉毛紧蹙,问道:“你说什么呢,这么小声,跟蚊子哼一样,我哪听到你说的是啥?”
说着话。ωωw..net
人已经朝着卫伉走了过去。
这时。
却听见卫伉在对他说道:“霍光,你还是走吧,要不躲在此间乐先避避风头,省得挨打!”
躲在此间乐避风头?
还省得挨一顿打...
啥意思?
霍光前面没听清,所以后面很难理解卫伉的话,便问道:“我能挨谁的打?兄长?我兄长在外练兵呢,忙的很,哪有时间打我。在者,我兄长的脾气秉性,要打也是打外人,怎么可能打我呢!”
卫伉当即解释道:“是我父亲要揍你!”
大将军?
霍光当即摇头,道:“你是不是上次被舅舅打糊涂了,舅舅打我作甚!”
这时。
只见卫伉小声说道:“你说打你作甚?是不是把李丞相得罪了?人家都找到我们大将军府上来了,我见他与我父亲聊后,父亲脸臭的比以往任何一次打我的时候还要黑!”
李丞相?
汉武帝时期,这一任期内的丞相位置上只有一个。
那就是李蔡!
现在听卫伉这么说,霍光随即便明白了,那丞相李蔡估计是告状来了。
这动作还真是快啊。
想到此处,霍光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来就来呗,我躲什么?正好,莪也去看看,这李丞相,要怎么对付我!”
话落。
他便转身去找舅舅卫青去了。
“诶,老表,老表?”卫伉咬咬牙,见拉不动霍光,便也跟着过去。
来到堂中。
果然见到这位所谓的李丞相,正在跟舅舅卫青聊着天。
两人此时正聊着过往,脸上也散发出一些老友相逢的喜色。只可惜,在霍光来后,这喜色顿时消失不见。
和舅舅卫青问好后。
霍光便将目光转向一旁黑着脸的丞相李蔡,淡淡问道:“听说,李蔡丞相找我?”
李蔡此时也在注视着他。
见霍光问话,这位大汉朝的丞相李蔡,直接就说道:“你就是那个牙尖嘴利的霍光?”
“呵,牙尖嘴利不敢当,倒是李丞相,我们在朝会上,不是见过面么,何必再这样问。”霍光轻轻哼了一声。
然而。
丞相李蔡却是说道:“是你见过老夫,老夫可不曾对一个区区六百石的议郎,有任何记忆。”
这个李蔡倒是没有装。
一个六百石俸禄的议郎,能让多少人留下记忆?
宫中如霍光这样的郎中令下属官员,数量多达五千余名。若不是自己有着一层冠军侯弟的身份,真的要泯然众人矣。
见对方说对自己没有记忆,霍光也不生气。不管对方是不是嘲讽,只淡淡说道:“丞相找我舅舅说三道四,可别忘记了过来是要干什么的!”
李蔡当即呵斥道:“你说呢?哼!”
“霍议郎,我在城北有块土地,你若想强行占有,拿去便是!”
“我那家奴,不过执行看守的职责,你为何要殴打羞辱?”
李蔡丞相开口便是斥责霍光的对他殴打羞辱的话语,这使得霍光隐隐有些不爽。
是自己故意要修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仆人?
呵呵!
明明是对方先打的人啊!
当即霍光便与李丞相四目相对,毫不畏惧地说道:“李丞相此话说的跟放屁一样,什么我殴打你府上家奴?难道丞相没问问,你家奴仆为何先动手打我的人!”
丞相李蔡当即蹙眉,微微眯着眼睛瞪着霍光。
他还不知道自己那家奴先做了这些事。
看样子。
几个恶奴似乎是捡重避轻的和他汇报此事,想到此处,虽然霍光有些生气。
但是李蔡依旧是瞪着霍光,道:“仆人若是起了冲突,仆人自己解决就好,要你插手什么?”
“你插手管这事也就罢了。”
“哪怕你要强行占有本相的地也不要紧,为何还要辱我名声,说什么我这个丞相在你霍议郎眼中,又算什么东西的话。”
霍光听闻,不禁皱起了眉毛。
他在想着。
自己有说过这话么?
霍光有点不太记得了,但嘴上却是说道:“这就算辱丞相名声了么?呵呵,我还有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呢,丞相要不要听听。”
话一出口。
霍光便遭到了大将军卫青的呵斥,道:“霍光,不可无礼!”
然而。
一旁的丞相,却是自己开口说道:“卫青,你让他说。我倒要听听,这黄口小儿,还有什么更难听的话。”
闻言。
霍光微微耸肩,对着丞相李蔡说道:“你身为丞相,本该忠于陛下,忠于国家。却私下里,将汉景帝阳陵边的土地圈了起来。”
“景帝生前,也是我朝天子,本为君父,父上父,你圈阳陵边的土地为己用,为人臣子的孝又何在?”
“封侯之前,你与我舅舅卫大将军曾一同抗击匈奴,出生入死,这份情谊本该比兄弟情更深,如今却为家奴来质问我舅舅,兄弟间的悌敬全无。”
“忠孝悌信礼义廉耻。”
“挂在嘴上,踩在脚下。”
“哼。”
“让你这样的人,当我汉朝丞相,简直是祸害我大汉朝的江山社稷。”
被霍光一顿臭骂。
那丞相一时之间,瞠目结舌,甚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毕竟。
骂的有理有据。
最后。
一时气急,不知如何回怼,只好看向一旁的卫青大将军,说道:“好好好,卫青,你就这么教导子侄的?”
“哼。”
“以下犯上,不知礼节。”
“下次朝会,我非要在陛下面前,奏劾你们大将军府上不可。”
话罢。
这丞相李蔡竟然甩袖离去。
这让卫青顿时很是无奈,指着霍光斥责了一句,道:“霍光,你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侮辱李相!”
话落。
大将军卫青便追了过去。
一旁。
躲着看戏的卫伉,见父亲离去,立马窜了出来,对霍光竖起大拇指,说道:“老表威武,这些话都敢说,你不怕后面被丞相报复么?”
“我可是知道。”
“丞相是本朝最大的官职了。”
“要是给你定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可不好搞呀!”
然而。
霍光却是淡淡一笑,道:“若我是他,就该忍了,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绝对是不敢将此事闹大。”
一旁卫伉听完,顿时皱起眉毛,很疑惑地问道:“老表这是何意,为何不敢闹大啊!”
霍光则是淡淡地说道:“因为闹大了,他这个所谓的丞相,得死!”
“.......”
......
......
几日后,长安城外,御史大夫张汤的掾史鲁谒居家中。
此刻。
侍御史倪宽受邀,来到掾史鲁谒居这里。不过,因为鲁谒居病重,一时间还不能下地,只能躺在床上和侍御史倪宽交谈。
至于招待。
掾史本来生活就拮据,更没好东西招待了。
为此。
鲁谒居只好歉意地说道:“倪侍,病重未好,下不来地,所以今日把你邀来,又不能好生招待,还望海涵。”
倪宽拍了拍鲁谒居的肩膀,说道:“鲁掾史这是什么话,我倪宽知道你大病未痊愈,又怎会在意这些。”
“诶。”
“你弟通知我说有重要事情与我商谈,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掾史鲁谒居这才说道:“倪侍,你可知道前些天,那丞相跑去大将军府上,为家中恶奴讨要说法,却被卫青小侄霍议郎辱骂一事?”
“自是听闻一些。”倪宽皱了皱眉,不知道鲁谒居为何与他说这些。
这时。
鲁谒居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看样子病情确实不轻。
这让倪宽赶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部,帮他顺气。
等咳嗽好了一些,鲁谒居这才开口说道:“我听闻,这李蔡丞相与霍议郎的争执起因,便是因为丞相在阳陵边圈了一块地,两人有了一些冲突。”
倪宽微微皱眉,说道:“是吧,我对这些东西,倒是不怎么感兴趣。”
然而。
鲁谒居此刻却是激动起来,说道:“倪侍,这可是个机会啊,一个扳倒丞相的好机会。”
“只要你在朝会上,以此事奏劾陛下,说他李蔡在阳陵圈了一块地,说其行为,是对先皇极其不敬。”
“我朝历来重孝,陛下定会惩治于他!”
“而丞相一倒。”
“将来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丞相之选的,便是张公!”
此话一出,倪宽顿时吓到推脱道:“不不不,鲁掾史,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参与构陷他人之事,何况还是李丞相呢!”
倪宽这话,倒不是故作姿态。
而是他确实这样!
为人温良清廉,擅长文学,不善于官场上的勾心斗角,相互构陷一事。
见倪宽推脱,不愿帮忙奏劾。
鲁谒居只好拖着重病的身子起来,向倪宽跪拜下去,说道:“倪侍啊,御史大夫张公可是对你有举贤之恩。而张公与丞相李蔡为政敌,你怎么就不愿意出手帮帮张公呢?”
“何况。”
“奏劾之事本为事实,那丞相李蔡在阳陵圈地,又不是你诬告他。”
“这岂能说是构陷?”
倪宽顿时大急,他心里是极其抵抗参与这种官场上勾心斗角,相互构陷的事情。
可见掾史鲁谒居拖着重病的身子,如此拜求。
最终。
只能无奈答应下来,一边扶着鲁谒居上卧榻休息,一边说道:“鲁掾史这又是何苦,我向来不愿意参与官场上的权谋斗争。”
“今日你这帮拜求于我。”
“倪某又欠张公一份知遇之恩。”
“罢了罢了!”
“诶,倪某答应便是。”
说到此处,倪宽更是叹气一声。
身在官场,想脱离那些官员们的勾心斗角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鲁谒居见倪宽答应,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
恰巧。
就是这一松,心气顿时回落,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就这样病死在床上...
而鲁谒居的拜求。
一时间,竟然成了他的临终所求,倪宽这下就算再不愿参与这勾心斗角的官场权谋争斗事情,也推脱不掉了。
于是。
在下一次的朝会上。
侍御史倪宽,破天荒的行使了他的官宦生涯中首次奏劾权力。
只见他从百官中站了出来,手中捧着笏板,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
“臣倪宽。”
“有事要奏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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