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脸上的红痕还明晃晃的留存着。
病房是三人间,每个床位之间拉着隔帘。陈星苒在最里侧靠窗的位置,江挽声看过去,往日活泼爱动的小女孩现在面色灰白地躺在床上。
她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这个骨软骨瘤是儿童期比较常见的一个良性肿瘤,苒苒发现的早没有恶变,昨天找医生检查住了院,明天就手术。”罗慕颜笑着搭话。
“其实也没有很严重,你看现在就是不能动胃口好着呢。”
陈合不太愿意,“怎么不严重,苒苒右脚踝骨那里鼓成那样,长个肿瘤能是小事?”他笑着看向江挽声,“声声说是不是这个理?”
江挽声没接他的话茬,“听医生的就好,我评断不了。”
陈合面色僵了僵,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苒苒。”江挽声走到病床旁。
“姐姐,我爸说你昨天就在医院,你怎么不来看我呀。”陈星苒有些小心试探地拉过她的手,轻声问。
罗慕颜和陈合不约而同地愣了下。
昨天那场可笑的误会,两个人都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本打算轻飘飘的揭过,却没想到被陈星苒一句无心的童语撕开这虚伪的平和。
“呀,姐姐你的脸受伤了吗?”陈星苒一声轻呼。
江挽声面色柔和,反握住她的手,“是吗,我以为别人看不到的。”
“怎么看不见,你这么白看得特别明显。”陈星苒脆声反驳。
余光看到身后的罗慕颜面色青红交替,她阴暗地生出一抹畅快。
可随之,又是更强烈的悲哀。
“要手术了,害怕吗?”她坐到病床上,抚了抚陈星苒的额间碎发,声音温和的如同棉花软糖,轻缓绵软。
陈星苒其实很喜欢江挽声,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声音好听。
性格也很温柔,自有记忆以来,她想做什么姐姐都会依着她,想要什么姐姐也都会让给她。
但自从姐姐上了高中选择了住宿,她和姐姐就接触的少了。
爸爸总说姐姐不在家的时候更轻松,但她不这么觉得,爸爸因此还觉得她傻。
“有点。”她毕竟年龄小,怎么会不害怕。
江挽声柔声安慰:“这很正常,但苒苒已经很勇敢了。”
“姐姐,我明天手术的时候你能过来陪我吗?你来陪我我就不害怕了。”她两只手握住江挽声的手,撒娇道。
陈合听着连忙接话,“是啊是啊,苒苒也是你妹妹啊,她手术你总不能不来啊。”
江挽声眉心稍蹙。
她可以来,也会来。
但陈合看似讲情面实则不容反驳地逼着她来,这让她很不舒服。
她转头,仍然面带微笑,眼底却一片寒凉,“叔叔什么时候这么希望我来陪苒苒了。”
陈合被她的神色震了下。
半秒后反应过来,暗骂江挽声到了京城确实是翅膀硬了,都敢讽刺他了。
要不是罗慕颜说昨天对不起江挽声,他今天也懒得假装客气。
“叔叔我的工作实在离不开,假没请下来,明天苒苒手术完就得回去,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看护一下苒苒。”
陈合用词客气,语气却带着强硬。
“你妈自己留下来也帮不过来,你正好放假,总不能看着你妈一个人忙前忙后吧。再说了,苒苒也是你妹妹,又那么喜欢你,你留下来于情于理的,也说得过去。”
江挽声冷淡地听着,昳丽的五官蒙着一层薄冰,疏离感逐渐显露。
她极轻地扯唇,道:“忙不过来,可以请护工。”
陈合眉毛一跳,“那不花钱啊!”
“陈叔叔。”她起身站到罗慕颜和陈合面前,“如果你只想把我骗过来充当免费劳力,大可以直接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她无视陈合逐渐沉下来的脸色,继续说:“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啊,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呢。”
他用“一家人”道德绑架她,那就别怪她用“一家人”让他难堪。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您怎么做我怎么想。”她音色娓娓,字字清晰有力。
她本可以继续和他们虚与委蛇,但昨天的巴掌以及今天他们的做作粉饰突然让她觉得无法忍受。
陈合哑口无言,只是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翻腾着怒气。
罗慕颜沉默许久,终于出来和稀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还当着苒苒的面呢。”
“我一个人能忙得过来,你该工作工作,声声你要是有事就忙自己的事,别勉强。”
江挽声觉得这屋子乌烟瘴气,已经不想待下去。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在和我的学习不冲突的情况下我能来会来。”
“但不是因为你们。”
她撂下这句话,又走到有点被吓到的陈星苒面前,放缓语气,“你明天手术的时候姐姐会来,好好休息。”
说完她直接迈步要走。
刚出门,罗慕颜就跟了上来。
把她拉到一处没人的走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挽声按捺心中的不耐,“还有事?”
“今天……”
“如果是刚刚的事就不必说了。”
“不是……是关于昨天。”
江挽声面色寡淡,等着她的后文。
“那个追求你的男人,妈妈今天在网上看到了他的照片,那是秦氏的老板啊。”她有些苦口婆心。
“秦氏是什么样的地位你在京城待了这么久要比妈妈清楚,我看网上传闻他薄情寡性,手段也狠,这种男人不是咱们这种小门小户惹得起的。”
“他昨天说的是好听,但保不齐跟每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女孩都这么说,你别一时糊涂就给别人骗了。他那么有钱,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的。”
“估计最擅长骗……”
“妈!”
江挽声直接打断。
“我长这么大需要您关心的时候您不在,现在我已经不再需要了,我比任何人都清醒。”
“是您和爸爸教会我依附任何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不是吗?”
罗慕颜无力的张嘴,却吐不出一句话。
“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别人来告诉我,我有眼睛能够自己分辨,请您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贬低他。”
不管两个人最终结果如何,秦谟对她的帮助和爱护都不可否认地给予她治愈。
而面前这个被她称作母亲的人,从未做过。
她又有什么资格评判秦谟。
罗慕颜显得有些受伤,“妈妈,是别人吗?”
走廊十分寂静,纯白的墙壁映衬着此时惨淡的氛围,也一如母女两人之间的情感。
苍白,如同死灰。
几秒后,江挽声平淡的声音响起。
“您亲手推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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