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简到了绣烟阁,只见林葭玥确实病得厉害。
“行简哥哥……”
林葭玥躺在榻上,双颊因高热而泛红,只几日她便清瘦了不少,一双猫儿似的眸子愈发显大,湿漉漉的看得江行简心中不忍。
“怎得突然病了?”
林葭玥抿唇,欲哭不哭的盯着他。
她整日吃不饱睡不好,白日挨打挨骂,晚上担惊受怕又怎么会不生病?未见江行简之前,她甚至都恨上了他,可再见这人,林葭玥却发现自己究竟有多喜欢他。
“江行简……”
“我在。”
林葭玥忽而痛哭:“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才为你吃这样多的苦,可你看见了吗?”
“因为我喜欢你,跟你从涑河来到上京,因为我喜欢你,我留在侯府学那些规矩,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委屈自己。”
“可是江行简,你值得我喜欢吗?”
因为高热而烧得浑身发痛,林葭玥舔了舔紧绷到发疼,却看不出丝毫受伤痕迹的两腮,哭得更加厉害。
那犀角戒尺又薄又韧,缠了过水的帕子确实看不出面上有伤,可是她每晚都会神经痛,她牙齿痛,头痛,脚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的。
她再怎么学规矩,也无法成为宋挽那样的闺秀淑女,就是李嬷嬷教她十年,甚至是百年,她也变不成他们要求的贵女!
“我是喜欢你,但我不能为了你江行简一辈子过这种受人裹挟的日子。”
“江行简,这几日你在哪呢?我生病受苦的时候你在哪呢?在陪着宋挽吗?”
“江行简,我真的受不了侯府的生活。”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林葭玥挣扎着起身,滚烫的泪滴落在江行简掌心,烫得他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葭玥……”
“抱歉,我并非有意冷落你。”
江行简揽着林葭玥的腰,将人横着抱进怀中。
怀中少女肌肤滚烫,浑身因高热而泛着不正常的红,她一直在落泪,却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偶尔啜泣得厉害才会小声呜咽几句。
林葭玥向来欢脱吵闹,从未如此脆弱过。
将人小心放进衾被中,江行简皱眉道:“葭玥病成这般为何不寻府医?”
“府医在院中候着,是林姨娘说未见大爷,不让府医进来的。”
江行简看了眼被中少女,捏了捏眉心。
“让他进来。”
府医为林葭玥开了方子,喂过药后,她方安稳睡去。
直到夜半三更,才悠悠转醒。
“你醒了?”
林葭玥带着浓浓鼻音轻嗯一声。
江行简撩开床幔,坐在她身边,林葭玥转过身不看他,却又忍不住落泪。
“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她将头埋进被子中,咬着唇宣泄痛苦。
江行简把人抱出来,将她牢牢拥在怀里。他神情木然的看着眼前一点,淡声道:“我知你钟情于我,我亦如是。”
“但江宋二府联姻,宋挽抱着牌位嫁入侯府孀居六年,上京人尽皆知,侯府现在绝不可能停妻再娶。”
林葭玥似要挣动,江行简却是勒紧手臂:“我答应你,会竭尽全力给你想要的。”
“你的意思是,我想要侯府嫡妻之位也可以?”
江行简不语,却也未出言拒绝。
林葭玥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开口,不由鼻尖一酸:“你是在哄我,还是真有什么打算呢?我还能相信你吗?”
“信我。”
江行简轻抚着她的发,温柔哄慰:“我明日会搬入绣烟阁。”
如他同宋挽这样的世家嫡出,无论男女皆受全族之力供养,他们身上背负的乃是一族兴衰荣败,绝无可能因一己之私弃全族安危不顾。
且杀父之仇不可泯,更何况三五必有一争,江宋二府只可存一。
无论日后两家谁胜谁败,他都会将宋挽安顿好,护她安危以全幼时情谊。
他所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江行简想到此,心尖忽然一疼。
他相信若是阿挽处在他的位置,也会做一样的选择。毕竟世家子、世家女,从来身不由己,更遑论儿女情长。
将林葭玥哄睡,江行简一人去了自己的书房。
芸妃送来的那张和合二仙图,被他收在锦匣里,江行简拿出来端详许久,唇边勾出淡淡笑容。
男人视线由上至下细细描摹,认真模样仿似要将这幅画刻进脑海中。
“大爷。”
灵韵端着个黄铜盆子进来,江行简让她放在地上后道:“明日将我的东西搬入绣烟阁。”
灵韵惊讶抬头,见他主意已定只能默默应是。
江行简手中还拿着那副图,仔细看过后拿起桌上烛火,顺着边缘点燃。
火舌很快将画作烧成灰烬,一副传世佳作就此烟消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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