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确实太大,如若没有问路而埋头苦走的话,陈子昂还真有可能迷路。
几经询问下来,他总算找到祖母所说的地方。
这是一家小医馆,位处于长安城西不起眼的一条街道之上,坐落于街尾,若不刻意去看,还真的很难发现。
抬头望了望招牌,兴许是没钱制定那金漆黑匾,“玄德医馆”四个大字白的发亮,直晃人眼。
骄阳似火,迎面照来,陈子昂眨了眨眼睛,倒是与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缓缓低头,陈子昂轻甩袖袍,向前一步,就要进去。
此时,一根黑不溜秋的东西拦在面前,定睛一看,竟是一根烟斗,其上挂着一只布袋,斗口火星微亮,在这阳光之下是那般的不起眼,一如它的主人。
陈子昂这时才注意到医馆门口有人。
老人手持烟斗,须发尽白,坐在一张木椅之上,翘着二郎腿,身子斜倾,微眯双眼,望着自己。
“小娃子,你来作甚?”
如是医馆中人,那么自有此问,陈子昂旋即后退一步,作揖行礼,轻声说道:“来看病......”
“哦?”老人挑了挑眉头,冷笑道:“如此健全的身子,看什么病?我们这儿不给富人看病,速速走开......”
说罢,老人用烟斗敲了敲一旁的告示牌,其上毛笔所写黑字极为醒目,陈子昂数了数,一共十二个大字,是为:老子平生,江南江北,不看富病!
话有些奇怪,可气势却是十足。
既然人都来了,总不可能就这般走了。
陈子昂缓缓起身,笑着问道:“老先生如何看出我是富人?”
老人拿起烟斗,深吸一口,瞬间云雾缭绕。他撇了撇头,说道:“你见这条街上谁穿着跟你一样?”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陈子昂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是素衣一件,白了一些,如此便是富人?
这位老先生的认知倒是奇特。
“小子知道了......”
说罢,陈子昂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
望着少年的背影,老人冷哼一声,随即向后靠去,微闭双眼,晒着太阳。
可还未歇息多久,便听一道声音响起:“老先生,现在如何?”
睁开双眼,只见陈子昂满身尘土,有些狼狈。
老人一惊,烟斗险些没能拿住,这是他娘的撒子情况?
见老人愣住不语,陈子昂轻咳两声,开口说道:“来之前没拿其他衣服,我能想到的便是如此,小子是真有病要看,老先生您看着给放个行?说实话,我还真不是什么富人,兜里大钱没有,白银几许,想是看病还是付得起的......”
回过神来,话已至此,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了。打这么些年以来,这小子还真是第一人如此做事儿,该说不说,挺对自己的胃口。
向后靠去,老人摆了摆手,嫌弃的说道:“进去吧进去吧,站这儿碍眼的要死......”
陈子昂微微一笑,再次行礼,随即踏门槛而入医馆,未有回头。
待得少年身影向内而去,老人这才侧头看去,良久,他摇了摇头,却是不言不语,继续抽烟。
行入医馆之内,草药味儿扑鼻而来,陈子昂捏了捏鼻子,有些不太适应。
馆内倒是挺大,药柜极多,排列整齐。
环视四周,陈子昂看向柜台之处。
一位少女立于柜台之后,素衣于身,熟练的抓药,装药,眉头微紧,神色极为认真。
待得一切做好,用付子装好草药,一并捆起,交给面前的病人,笑着说道:“白姨,药给您抓好了,回去记着三天一付,熬制时辰千万不能多,也不能少,可别忘记了……”
布衣老妇人颤抖着接过,从怀中掏出钱袋,有些面露难色。
少女笑着推过老妇人的钱袋,赶人似的说道:“白姨,下次,下次……”
望着眼前一幕,陈子昂心中有所动容,这“下次”怕是有很多次了。
有些人和事儿,最最动人。
待得老妇人离开医馆,陈子昂这才走上前去,习惯性的双手拢袖,微笑静立。
难得喝口水的少女笑着转头,刚想开口说话却是呆立在原地,有些惊讶。
见此情形,少女赶忙说道:“你等一下,厨房还有些膳食,我去给你拿……”
这下轮到陈子昂不知所言,待得回过神来,少女已是跑向后院,宛如脱缰的野马,叫都叫不住。
所以,最后的最后,陈子昂双手拿着两个馒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吃吧,还热乎着呢……”
少女灿烂一笑,推了推手。
陈子昂望着她,心情复杂。
“是……觉得太过素淡?我去给你拿些腌菜……”
眼见少女又要狂奔,陈子昂赶忙拦下,开口说道:“姑娘,其实我是来看病的,不是乞丐……”
似有笑声响起,不过却很快被咳嗽声掩盖。
停下步子的少女这才仔细打量着陈子昂,见后者衣物多是新沾染的灰尘,而且言谈举止异于常人,似乎真的不是前来讨饭的乞丐。
再结合方才的笑声,少女顿时了然,惊奇之余又是恼怒,旋即扭头瞪了眼坐在门旁的老人,鼻子出气。
老人赶忙转头,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抽烟。
“我爷爷刁难你了?”
陈子昂笑着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少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跟我去趟后院,给你换身干净衣裳,如此这番模样,算怎么个事儿?”
刚想开口拒绝的陈子昂架不住少女那霸道的眼神,只得悻然点头,跟着她去了后院。
待得脚步声走远,老人迅速起身,蹑手蹑脚的跑到后院门口,于门缝中紧盯,神色凝重。
这丫头什么情况?随随便便把不认识的男子往院子里带!这小子看上去倒是挺文雅随和,可要是是那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之辈又该如何?
老人冷哼一声,盯的更紧了些。
半晌后,他又迅速转身,以极快的速度跑回,一屁股坐在木椅之上,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
“我爷爷的衣服你穿着倒是合身,脏衣物你就拿着吧,出去穿上也不太好……”
“其实姑娘大可不必……”
少女摆了摆手,轻声言语:“我爷爷的错,你别上心才是,你说你来看病,给我讲讲病情吧?”
说罢,少女重新回到柜台后方,仿佛做了件最为寻常之事儿。
闻言,陈子昂卷起素衣,缓步上前,笑着说道:“其实,我是来看“内病”的……”
低头执笔准备书写的少女眉头顿时微蹙,坐在门旁的老人手指轻颤一下。不知为何,场间气氛有些清冷。
少女缓缓抬头,笑容不再,眼神冷厉,开口问道:“谁告诉你这里看“内病”?”
陈子昂一愣,刚想开口说话,却觉肩头十分沉重,扭头看去,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旁,悄无声息。
明明一只枯槁的右手,此刻搭在陈子昂身上就如巨石一般,压的他险些喘不过气来,这哪儿是一个正常年迈之人拥有的力气?
“说不清楚,今天就不要走了……”
老人语气凝重,十分严肃。
陈子昂顿时有些后悔,难怪祖母言语率先说出自己来历,当真是至理箴言!
松了松肩头,陈子昂苦笑道:“老先生也得放开我才能言语啊……”
闻言,老人卸去半成力道,心中依然警惕,时刻注意着陈子昂的动作。
山上事情,奇怪居多。
稚子,老妇,和尚,最不得惹。
他心中暗下决心,若是事情按照最坏的情况发展,出手杀人,未尝不可。
陈子昂缓了口气,扭头看向老人,轻笑一声,说道:“我姓陈……”
“老子姓孙!”
陈子昂有些无语,继续说道:“我是说我叫陈子昂……”
“老子叫孙思……”
话未说出,老人只觉有些不对,名字有些熟悉。
想起那个可能,他迅速看向陈子昂,神色询问。
少年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我祖母是佘诗曼,是她让我来的……”
话落,馆中安静至极,再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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