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街尾。
本应该因为位置原因而承受人少问题的清华园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而今停在清华园外的马车极多,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朝着园内走去。
因此,通行便有些堵塞了。
顺着轿凳下来,陈子昂望向前方,朱红色的木门颇为气派,院外的石阶乃是由青石板铺设而成,大门两侧站着两位白衣女子,她们面露微笑,想是接待宾客之人。抬头望向大门之上,一方黑色牌匾高高悬挂,上有三个金字绚丽夺目。
清华园。
熙熙攘攘的人群涌进,大多为年轻面孔。欢声笑语在耳边萦绕不去,陈子昂笑了笑,倒是热闹。
身后的陈玥希慢慢下车,站到陈子昂的身旁。
“李伯,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就行了......”
陈玥希扭头看向身后拉车的车夫,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成嘞小姐......”车夫笑着点了点头。
“走吧......”吩咐交代完后,陈玥希侧头看向神情专注的陈子昂说道。
回过神来的陈子昂点了点头,笑道:“走着......”
兄妹二人并肩而行,朝着清华园走去。
拾阶而上,二人刚到门口便是被拦了下来。白衣女子面露笑意,温文尔雅的说道:“二位,可有请柬?”
陈玥希点了点头,递出一张红封纸,报以微笑,说道:“请看……”
翻阅一番,女子很快将请柬交还回去,旋即视线挪移,仔细打量着陈子昂。
陈玥希拍了拍陈子昂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是我哥......”
一听此话,女子顿时了然。
面露微笑,二人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说道:“那便无事了,二位里面请......”
陈子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随着陈玥希的脚步一并朝着里面走去。
说是院子,其实更像府邸。
缓步行入,院内灯火通明,不亚于外头半点。
陈玥希走在前面带路,陈子昂则跟在后头左顾右盼。
长廊两边挂有不少灯笼,它们极为明亮,在这夜幕之下,成为一道风景。
行过长廊的人不少,陈子昂与陈玥希缓步行走,时不时看一看两边的景色。
“这条街名为什么?”陈子昂这才想起还不知道这条街道的名字,于是便开口询问。
“以前叫昌和街,只是后来红楼开得多了,便改了名,如今叫风流街......”
“这......”陈子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伸出大拇指,赞叹道:“顾名思义,实在名,挺好......”
生怕陈玥希追根刨底,陈子昂赶忙转移话题,问道:“为什么要将清华园选在这儿?”
陈玥希摇了摇头,说道:“我曾经也问过,不过韩大家忒神秘了,硬是不肯说......”
陈子昂想了想,该不会是个人喜好?
走出长廊之后,陈玥希带着陈子昂走上石子铺成的小路。
听陈玥希讲清华园后院极大,乃是诗会举办的主要场所。
走到石子路尽头,随着陈玥希一并左转,在穿过一处小竹林后,陈子昂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木道一路向前,两边乃是极大的池塘,中有睡莲金鱼,前方则是一座极为宏伟的建筑,远望便觉得气派无比。走近看时,雕梁画栋,极为华丽。
轻纱缥缈,里面画面有些虚幻。只见其中矮几极多,已是有不少人落座,乐器演奏的声音在耳边久久不去,舞女曼妙的身姿随着节奏起舞,看上去让人心旷神怡。
陈子昂不禁有些赞叹,当真是人间仙境。
此间尚且如此,何况大唐皇宫?
于中庭而入,陈子昂与陈玥希朝着里面走去。
轻掀薄纱,这较为虚幻的场景才明亮于眼前。
还未细看,陈子昂便被殿内柔和的色调所吸引。两边矮几排列整齐,前来的宾客皆是井然有序的落座,一派祥和之景,自是动人心弦。
“哎呦,玥希,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今年你不来呢......”与陈玥希还未走上几步,后者便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姑娘一把抱住,险些给陈玥希吓了一跳。
待得看清“袭击”之人后,陈玥希嗔怒道:“张宝昕,你要吓死我啊你?”
陈玥希作势要打,奈何那叫张宝昕的姑娘丝毫不怕,极为傲娇的伸了伸脑袋,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望见这一幕,陈子昂缓缓放下刚要抡起的拳头,有些尴尬。
张宝昕已然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陈子昂,随后坏笑着问道:“玥希,谁呀?你不会?”
“别瞎说......”陈玥希一巴掌拍在张宝昕的肩头上,随后指了指陈子昂,说道:“这是我哥......”
“你哥?”一听此话,张宝昕险些没憋住笑,她摇了摇陈玥希的脑袋,说道:“不是?你是不是当我傻?你哥不是陈琦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是......”
话未说完,张宝昕突然想起这些日子长安城的秘辛传闻,她扭头看向陈子昂,不禁咽了口唾沫。
“真是你哥?”张宝昕扭头看向陈玥希,后者坚定的点了点头。
张宝昕轻咳两声,随后看向陈子昂,笑道:“那个,韩大家等玥希好久了,我带着她去看一看,你随便坐,你随便坐......”
说罢,也不管陈玥希愿不愿意,张宝昕连推再拉的将她带离此处。
望着这让人无语的一幕,陈子昂无奈的摇了摇头。
长叹一口气后,陈子昂朝着里头走去。
前方更多的位置靠近殿上主座,陈子昂看了半晌,最后还是选择坐在靠前的位置。
随着他的落座,不少目光都是齐刷刷的朝他望来。
好奇,讥讽,赞叹,敬佩......
各种各样的情绪都伴着目光而来,陈子昂越发迷茫,这是咋啦?
难道自己脸上有字儿不成?
落座不久,便有侍女端茶前来,陈子昂道了声谢,伸手接过。
揭盖喝茶之时,却觉面前有一人站立,抬头望去,一位白衣少年立于矮几之前,迷茫的神色随着陈子昂的抬头逐渐明亮起来。
“陈子昂?”
这声音有些相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样,陈子昂缓缓抬起头来,顺着膝盖向上看去。此人身穿华服白衣,金线点缀衣边,在这柔和的色调之下显得极为耀眼。目光上移,其头发梳理的极为细密,根根分明,一支青玉簪将头顶的发髻扎成,整洁无比。
只是这眉眼怎得如此熟悉?陈子昂注目观望几秒,顿时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宋青书?”
早年在桃花岛的时候,陈子昂鲜有朋友,纵使有祖母的庇护,但也难堵住那些人的闲言碎语。长辈的念叨,周遭环境的耳濡目染,使得同龄人对陈子昂的看法也是颇大,少年少有玩伴。
可宋青书偏偏是独一个。
他不管陈子昂的家世背景,不管流言蜚语,也不管家中长辈的说辞。明里暗里,整条街上的诸多世家,就宋青书愿意同陈子昂共行,就像是洪流中的逆行者一般,执拗且坚定。
一年前,宋青书离开了桃花岛,来到长安求学问道,二人就此分别。
霎时起身,陈子昂一掌拍在宋青书的肩膀上,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宋青书明显比陈子昂还要惊讶,他尚未缓过神来,半晌后,少年开口说道:“我听坊间传闻说你来了长安,起初我还不相信,毕竟当年我劝你同我一并来长安求学你是死活不来......”
好友相见,宋青书的脸上也是堆满笑意,他看着陈子昂,有些不满道:“来之前怎么都不寄信一封?若不是今日我到这清华园诗会来,恐怕会是最后一个知晓你来长安的......”
陈子昂讪笑不止,有些尴尬。从第一日到长安起,陈子昂便在孙思淼所传授的呼吸法门之下开始了修行,没日没夜的修道,只为了将以往的“债务”还上,而今的形势可容不得他松懈半刻,因此这许多事情都是彻底忘却了,连长安城还有一位旧友也是忘的一干二净。
“太忙了些,忘却了......”摆了摆手,陈子昂赶忙转移话题,问道:“不说我了,你呢,看着模样,是进了哪座书院?”
白袍金线衣,除去富家子弟外,就剩四书院学生才会有如此着装。陈子昂知晓宋青书是怎样的一个人,因此第一种可能完全没有,那么便只会是第二种。况且他对于宋青书能否进入四书院从未有所怀疑,往年佘府藏书阁内,两位少年对坐谈书,有来有往。
低头看了看衣服,宋青书说道:“本想与你寄信明说,可老太君的事情实在可惜,介于这方面,就没给你寄信了。这是东林书院的院服,如何?”
说罢,宋青书展了展双臂,微笑问道。
陈子昂伸出大拇指来,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有水准,够气派!”
宋青书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开口说道:“既然你都来长安了,今年的四书院报考大可参报一番,到时候与我选一样的书院,岂不美哉?”
“你觉得我能考上?”
“有何不能?”
宋青书的信任让陈子昂极为暖心,他望着前者,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还没淬体......”
宋青书摆了摆手,不屑的说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晓文试一途,这话说出去狗都不信!”
闻言,陈子昂哭笑不得,但也很是舒心,因为世界上有人能与你想到一块儿,大是一件不易之事。
刚想继续言语,却见离开许久的陈玥希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神色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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