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的话就像一块儿碎石落在平静的湖面上一般,泛起阵阵涟漪。
“证据?”金兴国冷笑不止,昂头挺胸,凝视着陈子昂,说:“好啊!如若你陈子昂今日说不出个一二三,他日我便上钦天监告你一笔,让你知晓侮辱大唐功臣是何等的代价!莫要以为你是老太君的孙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大唐律法可不是摆设!”
金兴国这话说的有水平,以律法与钦天监相压,倒是聪明得紧。
陈子昂微微一笑,原来不算个蠢货。
“我倒是眼拙了,没看出来金公子还是个懂法的人……”陈子昂双手拢袖,依旧是一副满脸笑容的模样。
“喂!陈子昂!什么证据你倒是拿出来啊......”
“就是,该不会让金公子一语中的,不敢说话了?”
“哼!当真是叛贼之子,满嘴胡话,现在你就是想收回说过的话都是来不及了......”
场下议论声四起,多是对陈子昂的批判。
望着场中诸多同龄人,听着这咄咄逼人的话语,陈子昂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不适,甚至连一丝愤怒的神情都没有。
有的,只是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笑容。
“没看出来......”望着眼前的一幕,韩若晨朝后靠去,饶有兴致的看着陈子昂,轻笑道:“原来还是个笑面虎,倒是有趣......”
见众人情绪已经被推上高潮,陈子昂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前朝东齐末年,起义军四起,其中当以陈氏与淮阴刘氏最大。东齐覆灭之时,北域的形势便是这两大势力对峙。圣上初建国时,也就是长平三年,此时北域尚未一统,刘氏所建立的北韩与大唐对立,这也不是什么秘辛,想必在坐的也都知道......”
余光瞥了眼四周,不少人都是纷纷点头,陈子昂微微一笑,继续述说:“俗话说的好,一山难容二虎。太安四年,大唐与北韩开战,此后便是长达五年之久的对垒。我大唐良将极多,况且圣上本就是名门望族,威望自然无可匹及,能是那草根出身的刘莽能比?起初大唐与北韩交战,那便是碾压的局面。开国上柱国徐将军更是定下三年必下北韩都城京阳的豪言壮语,一切都是向好发展!”
“可就在太安六年,也就是两军对垒不过两载之际,有一场至今被铭记的战役,那就是寒城血耻......”
此话一出,场中再无议论之声。
寒城血耻,大唐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一年,死了不少人。
唐北疆的寒城被北韩屠戮殆尽,满城鲜血,尸横遍野。
也就是因为那场关键战役的失利,原本预算仅要三年之久的对战硬是拖了整整五年,届时大唐才一统北域。
就像陈子昂说的,这确实不是一件秘辛之事。但大唐的百姓却很少提及,因为太过悲痛。
金兴国神情有些不悦,因为他知道,爷爷金程义便是死于那场战役。
他望向陈子昂,而陈子昂也是淡淡的看着他。
气氛越发凝固,人们都等着陈子昂说话。
终于,清风吹拂而来,陈子昂缓缓开口,一语惊人。
“而金程义,便是那卖主队伍的其中之一......”
狂风席卷,金兴国已然到达陈子昂的面前。
其手中真气流露,对准了陈子昂。
后者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金兴国,这是我的清华园......”韩若晨的声音终于响起,她可不想把事情搞大,那样会很是麻烦。
金兴国眼白中血丝布满,显然愤怒到了极致。
可韩若晨的话就像是一味静心药一般,使得他逐渐冷静下来,手中真气缓缓消散,气势陡然下降。
“韩大家,此子辱我爷爷,还望您能做主,请钦天监的人来才是......”金兴国转身朝着韩若晨作揖行礼,沉声说道。
清华园毕竟是韩若晨的,而这位韩大家与平国公主走的极近,金兴国就算是再愤怒也要掂量一番,在这儿闹事儿,着实非明智之举。
韩若晨已然站起身来,他并未搭理金兴国,而是转头看向双手拢袖的陈子昂,冷声说道:“陈公子这是从何听说?莫要在此胡搅蛮缠,否则若晨当真要请钦天监的人来治陈公子的罪了,你也应该知道大唐律......”
不等韩若晨说完,陈子昂已是开口说道:“大唐律法第一百三十二则,诋毁朝堂功臣者,治重罪。诋毁死去功臣者,罪加一等......”
韩若晨一愣,显然没想到陈子昂竟然能将大唐律法背诵出来。
“既然陈公子如此清楚,那就是不把大唐律法放在眼里了?”
“韩大家也别在这儿给我挖坑,我敢这么说自然有我的凭仗......”陈子昂拢袖而立,沉声说道:“因为这所有的故事都是我祖母告诉我的......”
无人再言,韩若晨更是有些愣神,这怎么又扯到佘太君了?
“他祖母谁呀?这么嚣张?”
“你他妈小点儿声,他祖母可是老太君......”
“哎呦卧槽......”
陈子昂这一句就像是象棋中的将军,围棋中的神之一手,彻底将局面杀死。
金兴国只觉得不少目光都是看向自己,尽是怀疑与打量。
从小便奉爷爷为榜样的金兴国自然难以接受此等事情,他望着陈子昂,愤怒的喊道:“老太君已死,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如何得证!”
“哦?”陈子昂终于不再是那副满面笑容的模样,他冷冷的望着金兴国,出言反问:“那你就是怀疑我祖母说谎喽?”
“你......”
金兴国不知再说些什么,如若再言,那便是对老太君的亵渎。
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不止是他,他整个金家都要受到牵连。
场间再无声音,唯有二人对峙。
韩若晨颇为无奈,她有些后悔没有制止金兴国的闹事儿,今日诗会之事,怕是要传遍整个长安城了。
局势已然如此,那么自然要有个和事佬出言。
韩若晨轻咳两声,说道:“今日之事儿,并无定论,怒火之下的言语可信度不高,二位都入座吧,再闹下去,我这诗会还开不开了?”
“成,韩大家的场子,您说了算……”
陈子昂就此落座,神色怡然。
闻言,金兴国转身朝着韩若晨行了一礼,朗声道:“还望韩大家恕罪,有人辱我先辈,总要讨个说法,兴国就此告辞!”
说罢,金兴国望向陈子昂,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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