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夜已深,可众人却是没有丝毫疲倦之色。
静等结果之时,陈子昂同宋青书问了些问题。
哪一座书院更好?
长安四书院,东林,应天,秋水,以及南书院。
四座书院,就像四颗夜明珠一样,黑夜之下,似乎都是一样。
听闻陈子昂的问题,宋青书思虑良久,这才开口回应:“先说东林书院吧,管教极为严格,秉持着严师出高徒的信念,因此整座东林书院在整体上很是不错。但缺点便是过于严格,尊师重道,伦理纲常强调极重,你看看我那些同窗便能够知晓......”
陈子昂用余光瞥去,只见与宋青书一般着装的男男女女皆是正襟危坐,纹丝不动,就连喝茶都是像用木尺量过一般,近乎刻板。
陈子昂挑了挑眉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秋水书院,书香气最重的一座书院,只是......”
“只是什么?”
宋青书笑了笑,说道:“多是女子,男子是为少数......”
“啊?这是为何?”
“你问我我问谁去?”
陈子昂有些无奈,摆了摆手,继续说道:“那应天书院?”
“对位大唐三军,入得应天书院,基本上你就等于入了军队,同样的规章制度,你应该能联系起来吧?”
陈子昂点了点头,自然能够。
他叹了口气,静等宋青书继续陈述。
可哪知说完第三座书院,宋青书便修起了闭口禅,不再出言。
盯着宋青书不放,半晌后,后者扭头问道:“我脸上有字儿?”
陈子昂有些无语,“最后一个书院让你吃了?”
宋青书扭头看向前方,淡淡的说道:“一座废墟,有何可说?”
“什么东西?”
宋青书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当真不知晓?”
陈子昂摇了摇头,真是不知。
桃花岛位于东海之滨,虽然会有消息传入,可关于长安四书院却是没有半点儿。
来长安不到十日,陈子昂多在修行一事儿上忙碌,关于四书院的情况,他还真没时间打听。
闻言,宋青书无奈叹气,思虑一番,开始解释:“长平末年,皇位争夺,腥风血雨。武帝陛下虽定唯才是任,文帝继任太子之位,可想要遵循者,不多。武帝驾崩之后,宫变起始,以六皇子为主的势力极大,其中便有南书院参与。后宫变镇压,肃清叛党之时,南书院便列入其中,有牵扯之人尽数杀掉,院长散道而死,此后南书院一蹶不振,师生死的死,走的走,逐渐成为一座空院,数十年如此,所以这座书院,真没什么说的......”
陈子昂有些愣神,原来其中还有一桩此等秘辛,倒是稀奇。
还未回应,却听宋青书嘱咐道:“此事儿史书上可没有记载,全是书院副院长告诉我的,莫要让别人听了去,我还以为徐神将会同你相说,没想到你啥也不知......”
陈子昂讪笑两声,这话说的,让人憋气!
“除去南书院,剩下三座,打算考哪一座?”
宋青书问道。
沉思许久,陈子昂摇了摇头,说道:“靠修道一途怕是难了,三座书院的文试想必各不相同,都试一试吧,能考上哪座,就去哪座......”
“如此迁就?”
“是无所谓罢了......”
宋青书无奈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闲聊等候之间,后屋屋门洞开,侍女手持黄卷纸,朝着主座上的韩若晨走去。
众人闻声而动,原本有些吵闹的台下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看向台上的韩若晨,静候结果。
韩若晨接过侍女递来的黄卷纸,随即站起身来,看向台下,面带微笑,朗声道:“接下来揭晓此次清华园诗会的排名……”
轻摁纸沿,韩若晨缓缓张开,其上诗名之下,是为姓名与排名。
小楷字迹工整,极为养眼。
从后往前看去,韩若晨神色平静,可当看到前三之时,韩若晨脸上再无笑容,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卷纸,随后扭头望向陈子昂。
后者依旧是那副模样,双手拢袖,面带笑容。
呆滞许久,韩若晨咬了咬牙,沉声说道:“甲上,陈子昂,《大医》……甲中,宋青书,《无题》……甲下……”
良久,随着韩若晨的声音落下,十四人的排名已然宣布完毕。
众人皆是看向那坐在矮几前双手拢袖的少年,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这番模样,没有变化。
听得此等结果,宋青书无奈苦笑,说道:“又一次输了……”
陈子昂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扇我一巴掌?”
“干嘛?”
“那陈子昂赢了?这一定是梦,最后那么一点时间,怎么可能写出夺得头筹的诗词!”
“可他构思了很久……”
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犹如碎石一般,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阵阵涟漪。
是啊,他确实构思了很久,久到不同寻常。
尽管如此,很多人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这一点陈子昂心里清楚。
想要让这些本就带有成见的人认可自己,写一首诗可不够。
不过也无所谓,他人眼光,终究只是他人眼光。
至此,清华园诗会,算是告一段落。
不如意的排名自然让韩若晨很是不喜,可那又能如何,黄纸之上,排名既定,谁人能改?
况且此次请来的家伙,都是些老腐朽,若是宣告与他们所判相异,怕是不好收场。
韩若晨有些无奈,今日之事,就没遂愿的。
待得清华园中的人走了大半,韩若晨站在门外久久出神,待得陈子昂走到她身边时她才注意到。
“陈公子还不走?”
韩若晨实在笑不起来,轻声问道。
陈子昂笑了笑,说道:“奖赏还没给呢,韩大家难不成想耍赖?”
韩若晨脸色阴沉,半晌后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此后东西会送到陈府,我清华园从来没有赖账一说……”
陈子昂微微点头,笑道:“那就劳烦韩大家了……”
韩若晨望向屋外,不想言语。
二人并肩而立,许久之后,陈子昂开口问道:“韩大家为何对我敌意如此之大?”
闻言,韩若晨冷笑一声,说道:“陈公子莫非是想当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家伙?”
陈子昂笑而不语,心知聊不下去,于是便微微作揖,就此告辞。
少年背影,平淡无奇。
韩若晨叹了口气,这一夜后,长安皆知陈子昂。
行出清华园后,马车停靠在门外,陈玥希坐在车上,揭开车帘,笑着朝他挥手。
陈子昂笑了笑,刚想走上前,却被一只手拉住。
“下回去陈府拜访......”宋青书走到陈子昂的身旁,轻笑道。
“能嘛,指不定下回就在书院见了......”
闻言,宋青书笑了笑,他听懂了。
与宋青书分别后,陈子昂走上马车,就此坐下。
陈玥希双手托腮,身体凑前,笑望着陈子昂,眼中似有光。
轻咳两声,陈子昂问道:“脸上有墨汁?”
陈玥希赶忙摇头,脑袋像拨浪鼓一样。
“那干嘛看着我?”
陈玥希嘿嘿一笑,说道:“只是觉得哥你好厉害,往年写诗,我从来都没拿过头筹,你就来了一次,就拿了甲上,多厉害啊!”
陈子昂望向陈玥希,开玩笑般的说道:“捧杀你哥?”
陈玥希嘟了嘟嘴,“哪儿有啊!是真心的......”
陈子昂笑了笑,很是受用,也极为开心。
有时候,纵使有一千个人与你为敌,但只要你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便是最好的。
“哥,你写的啥诗啊?能不能给我看看?”
陈子昂微微点头,说道:“能啊,不过回去写给你看......”
马车远行,就此回家。
......
这一夜,清华园的事儿传到了很多人的耳中。
有人欣慰,有人不屑,有人担忧,有人警惕,还有人有些犹豫。
少年的那首诗,就像是一块儿巨石,砸入长安这座巨湖中,激荡激扬。
......
外城。
玄德医馆。
夜色之下的小院有些幽静,孙思淼躺在躺椅上,望着天边,抽着烟斗。
繁星与银月相伴,老人同烟斗为生。
脚步声突然响起,孙思淼侧头看向门外,却又是转过头去,轻声说道:“什么风能把您吹来?”
门外,也站着一位老者。
他身着一身布衣,慈眉善目,面带笑意。
随手一挥,一张宣纸飘然而去,稳稳的落在孙思淼的面前。
伸手接过,仅看过一眼,孙思淼便翻了个白眼,将宣纸扔到一旁,说道:“太差,不如老子拿脚写的......”
“你不是不帮忙吗?”老人笑问。
“突然又想帮了,怎么?”
“年纪越大,倒越不讲道理了你......”
孙思淼收起烟斗,冷哼一声,说道:“昔年甲子帐后,我孙思淼就再没讲过道理......”
老人摇了摇头,无奈叹息,脚下一踏,瞬间消失。
孙思淼再次躺下。
良久之后,他缓缓起身,环视一周,确定没人在后便立刻从躺椅上跳下,将那张宣纸捡起,迅速塞入怀中,然后躺到躺椅之上,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抽出烟斗,老人深吸一口,微微一笑,很是得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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