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的伤势挺重,于玄德医馆疗养多日才能下床走路。
期间只有陈玥希前来探望,少女险些急哭,尤其是在看到陈子昂那惨白的面容时,越发心疼。
等到能下床后,陈子昂便投入修行之中。几日搁置,总归是让人心中不适。
孙云熙对于陈子昂的“急迫”很是不喜,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比起单调的疗养,修行对于难以闲下来的陈子昂而言才是不错的选择。
这一日,暴雨倾盆。
孙思淼的躺椅摆在屋檐之下,陈子昂坐在蒲团之上,入定静坐。
烟雾吞吐,孙思淼坐在躺椅上,掸了掸烟斗,开口问道:“伤势如何了?”
陈子昂睁开眼睛,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
“差不多就赶紧回去,天天待在老子这儿,看都看烦了!”孙思淼冷冷的说道。
陈子昂无奈苦笑,仰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有些失神。
见少年默言不语,孙思淼吸了口烟,轻声说道:“所以我说太聪明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儿……”
陈子昂笑了笑,道:“那也比蒙在鼓里的好……”
孙思淼摆了摆手,起身离去,“随意你怎么样,反正医馆你是不许待了……”
一想起孙云熙那焦急忙碌的模样,孙思淼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才认识多久就这样了,要是再把这小子留在医馆,岂不是要上天?
陈子昂无奈摇头,对于孙思淼这莫名其妙的排斥,他真是毫无头绪。
行至门外,孙思淼止步,转身看向陈子昂,说道:“我再与你告诫一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要因为少年心气,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陈子昂定然能够猜到此次刺杀是何人谋划,孙思淼不得不承认陈子昂这家伙心性之成熟,可归根结底,终究是一位少年。
少年心气,可有,但不可滥有。
闻言,陈子昂点了点头,笑道:“孙前辈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话说的含糊,但也无差。
孙思淼不再言语,就此离去。
于蒲团上久坐,直到暴雨变成了小雨,陈子昂才扭头望向一旁站着的孙云熙,笑道:“孙姑娘也看雨景?”
孙云熙手捧药碗,回头白了陈子昂一眼,低声说道:“我再去热一热......”
陈子昂赶忙起身,从孙云熙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笑道:“凉了不苦......”
二人站在屋檐之下,不再言语。
许久之后,孙云熙才侧头望向陈子昂,问道:“那你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没跟你说笑......”
陈子昂笑了笑,双手拢袖,眉眼平静的说道:“我也没有同孙姑娘说笑......”
孙云熙有些无奈,眼前的家伙,心思极多,难以琢磨。
念及此处,孙云熙轻咳两声,“若是...若是没住处的话...你可以住...住到医馆里面,院中还有间空房......”
陈子昂一愣,孙云熙倒是神色平静。
少年笑了笑,摇头道:“不了吧,医馆常来,但住下嘛......”
想起孙思淼方才的言语,陈子昂便不禁一个哆嗦,住下?自己不要命了?
“那你去哪儿?流浪街头?”
陈子昂哭笑不得,“孙姑娘,这不是还没确定嘛,指不定是我想错了......”
望着自欺欺人的陈子昂,孙云熙轻声问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陈子昂并未回应,停了许久,说道:“南书院空屋极多,风景独好......”
闻言,孙云熙不再多言,从陈子昂手中夺过药碗,转身离去。
行出几步,却又是回头,“明日别忘了来医馆吃药......”
“好嘞!孙姑娘!”
......
玉龙街。
陈府。
除去第一次家宴到南院来,此后陈子昂似乎基本没来过这里。
作为主院落的南院自然极为奢华,陈子昂在侍女的指引之下,来到大伯陈安长的住处。
屋舍之外,有处石桌。
石桌之上,一副棋盘。
棋盘之旁,陈安长稳坐。
见此,陈子昂缓步上前,坐到陈安长的对面,双手拢袖,静默不言。
棋盘之上星罗棋布,白黑两子近乎要将棋盘占满。
陈安长手执黑子,眉头紧蹙。
陈子昂倒不着急,静静等候。
许久之后,兴许是觉着确实没有下手之处的陈安长这才抬起头来,望着陈子昂,笑道:“与我下上一盘?”
陈子昂点了点头,“可......”
二人开始拾子,慢慢悠悠。
“执黑执白?”
陈安长问道。
陈子昂揽过棋篓,说道:“我执白便是,以对应大伯的出手......”
陈安长笑了笑,不予回应,一手黑子下至天元,占据中心。
陈子昂也不磨叽,随其一手,落在黑子的旁边。
就此,棋局彻底展开,与方才收子形成鲜明对比,陈安长与陈子昂落子都是极快,似乎不需思考一般。
“伤势如何了?”
“疗养许久,无碍了......”
陈安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大伯恐怕是失望了吧?”
陈安长抬头看向陈子昂,点了点头,笑道:“有那么一点点......”
这下轮到陈子昂不言。
二人落子飞快,偌大的棋盘几息之间便已是棋子遍布,杀伐极多,可终究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一颗黑子落下,陈安长笑问:“怎么看出来的?”
“在香妃叫我去兴庆宫,同我说若是能够答应她的要求,便能给我入任何一座书院的机会,甚至是千万人所向往的仕途坦荡时,我就已经有所怀疑......”陈子昂一子落下,提起几枚黑子,说道:“而我,从来没有将自己要报考书院的事情宣传出去,唯一告诉了的人,是玥希......”
“那你应该去找玥希才是......”
陈子昂皱了皱眉头,难掩心中厌恶之情,声音冷淡的说道:“自己肮脏,莫要带给他人才是......”
陈安长哈哈大笑,旋即从棋篓中拿出黑子落下,将几枚白子收回,轻声说道:“如若玥希那姑娘也与我站在一条线上呢?那你的心境又会如何呢?”
陈子昂身体微颤,皱了皱眉头。
陈安长一副自得的模样,静静的望着陈子昂。
少年冷哼一声,再落一子,“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陈安长不再言语,望着面前的棋盘,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应该是我赢了......”
正身坐起,陈安长继续问道:“就这些?”
“有些事情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
陈安长点了点头,“也是......”
手中白子未落,陈子昂望着陈安长,眉头微皱,问道:“一座桃花岛值得谋害自己的侄子?”
没有思虑,陈安长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你爹成就了陈家,但也葬送了陈家,桃花岛,本就不该交给你......”
陈子昂袖中双拳紧握,沉声道:“大伯好算计,桃花岛之行,演戏极好......”
陈安长笑了笑,“能够猜到,你也是足够聪明,只可惜你还活着,所以有些可惜......”
少年默言不语,许久之后,陈子昂再落一子,棋盘之上气势陡起,原本被陈安长定作死局的棋局,随着陈子昂这一子豁然开朗,白子以不可阻挡之势,倾轧而过,一子定局,大胜。
陈子昂缓缓起身,从棋盘之上取走天元处的那枚黑子,随手扔进棋篓之中,低头望着陈安长,冷声说道:“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陈子昂转身离去,极为自然。
陈安长低头望着面前的棋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那就来日方长......”
【作者题外话】:来日方长,请求投票支持,拜托彦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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