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熊,我再说一遍,湖中的鱼,你要是敢动,我就让你感动感动......”
立于藏书楼七层,陈子昂靠在窗边,看着底下趴在石道旁盯着湖面的李二熊,朗声喊道。
闻声,李二熊一个激灵,赶忙起身,抬头望向窗口的陈子昂,憨笑挠头。
“上来!”
李二熊叹了口气,只得上楼。
待得李二熊上楼落座,陈子昂看了看他身后,问道:“白书韵呢?”
“我哪儿知道啊......”
李二熊看着矮几上的饭菜,不禁舔了舔嘴唇。
看着蠢蠢欲动的李二熊,陈子昂双手拢袖,淡淡的说道:“先等着......”
许久之后,脚步声起,白书韵这才到来。
行至矮几旁,望着静坐不动的二人,白书韵一愣,不禁问道:“都睡着了?”
“吃饭?”陈子昂问道。
白书韵瞥了一眼陈子昂,摇了摇头,在书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籍,轻声说道:“不饿......”
闻言,李二熊抬头看向陈子昂,后者无奈点头,说道:“吃吧......”
话落,二人这才动筷。
“叫你们来,吃饭是一方面,至于另一方面,是关于今晚四院会的......”
陈子昂一边吃饭,一边言语。
靠在椅凳上的白书韵高高举起书籍,回应道:“就一场院会而已,至于整的如此严肃认真?”
扭头看了一眼白书韵,陈子昂微微点头,说道:“南书院的存在,本就模棱两可,虽然天机处承认了书院的重启,可最上头的那位呢?”
“哪位啊?”
李二熊抬起头来,嘴角粘有饭粒,圆睁的眼睛清澈又愚蠢。
陈子昂抹了把脸,一旁的白书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吃你的饭......”
话落,李二熊果真不再多问,低头默默吃饭。
白书韵将书籍放下,转头望着陈子昂,良久,问道:“哪位啊?”
陈子昂险些栽倒,至于李二熊嘛,那是没半点儿脾气。
“当我没说......”
兴许在外人看来如今的南书院确为重启发展之时,可陈子昂心知肚明,虽然四书院的诸多事宜归天机处管理,可整个长安城乃是文帝的啊!只要文帝一日不表明态度,那么南书院便永远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
相应的,可以说是促成南书院重启的陈子昂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这些事情,不得不想。
将饭碗放下,陈子昂叹了口气,说道:“总之在四院会上尽量不要起冲突,除非对方有实际行动,主动找我们的麻烦,听懂了吗?”
李二熊本就是那不喜欢惹事的家伙,因此对于陈子昂的叮嘱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可白书韵就不一样了,她望着陈子昂,反问道:“那要是口舌之争呢?”
陈子昂笑了笑,说道:“那简单,骂回去便是了!毕竟言语之争,能算是争斗吗?”
白书韵有些无语。
陈子昂端起饭碗,埋头吃饭。
......
傍晚时分,天边一抹橘黄。
陈子昂站在书院门外,望着面前极为华丽的马车,驻足不前,嘴角抽搐。
白书韵站在他的旁边,打了个哈欠,说道:“从南向东,很远,所以坐马车走吧,而且一座书院,连一辆马车都没有,像话吗?”
说罢,白书韵一马当先,一步跨上马车,掀开车帘,这便坐了进去。
换上一身黑袍的李二熊站在陈子昂的身后,对于身上这件新衣明显有些不太习惯,老是害怕将衣服弄脏,因此走路都带了些小家子气。见白书韵已经上车,他看向面前的陈子昂,开口问道:“陈子昂,那我们?”
对此陈子昂能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带着李二熊一起上车。
行至马车旁,先任由李二熊笨拙爬上,陈子昂则是看着手持马缰的齐无忌,苦笑道:“先是让齐先生当门房,这会儿又当车夫,倒是麻烦您了......”
齐无忌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应我家小姐吩咐罢了,陈公子不必上心......”
陈子昂点了点头,朝齐无忌微微行礼,这便上了马车。
待得三人坐好后,齐无忌坐在前沿之上,一甩缰绳,马车起步而行。
沿着南城主道一路前行,尚且未到夜市开放之时,因此路上行人极少,可谓是畅通无阻。
马车内,李二熊还在整理着新衣,白书韵似乎有些困倦,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不时还张口打哈欠。陈子昂则是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的路景,不言不语。
许久之后,陈子昂转过头来,开口说道:“据我所知,以往的四院会在结束时会有一场不算道战的道战......”
“不算道战的道战,那算什么?”
李二熊好不容易整理好衣服,刚好听到陈子昂的话语,于是便开口问道。
闻言,陈子昂解释道:“道战之属,以将对手打倒为目的,可四院会举行的道战,若是以此为主,那么与书院之间的对比有什么区别?因此这道战,无非是搏彩的形式罢了......”
话落,昏昏欲睡的白书韵睁开双眼,望着打一开始就极为谨慎的陈子昂,说道:“管他什么道战,我上便是了,你怕什么?”
陈子昂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不蹚这趟浑水......”
白书韵皱了皱眉头,可不等她说话,陈子昂已是开口:“大多数人对于我,对于南书院的存在都不认可,因此今晚的事情绝对不会少!介于此,不算道战的道战都可能会变成真真正正的道战,以求添伤?并不值得......”
“你难道觉得你不惹狗,狗就不会惹你吗?”白书韵反问道。
这形象的比喻让陈子昂一时间有些无语,反倒是一旁的李二熊点了点头,在自己家乡,这种事儿很常见的嘛!
“道战而已,对于我来说,也就那样,他们想认真,我便陪他们认真,反正本就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地方撒气!”
白书韵沉声说道,却是扭头看了一眼李二熊,后者顿时如坐针毡,哭丧道:“白姑娘,你看我干嘛呀,我可没惹你啊!”
白书韵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望着眼前一幕,陈子昂无奈苦笑。
或许,如此也是不错。
......
行出南城,就此一路向东。
每三年一回的四院会乃是轮举,今年,刚好轮到东林书院。
今日的延年街颇为热闹,马车同行,人头攒动。
作为主办方的东林书院可以说是极为上心,打一入延年街后便有东林书院的学生相迎,排面十足。
白袍金线衣,往长街上一站,一个个风流才子,谁人看了不迷糊?
秋水书院的女学生居多,行过延年街时,都是捂嘴偷笑,低声谈论哪位更加俊朗。
除去南书院外,其他三座书院的学生都是极多,因此不可能全部到来。每年的四院会,书院都会挑选一部分人前来参与,而前来的这些人,多是书院的中流砥柱。
马车停在书院门口,陈子昂率先走下。白书韵其次,至于李二熊那家伙,则是畏首畏尾的跟在二人身后,四处张望。
三人下车之后,齐无忌朝着白书韵说道:“小姐,我去将马车安置好,稍后就来......”
白书韵微微点头,笑道:“辛苦齐叔叔啦!”
齐无忌点头致意,牵车离去。
三人继续向前。
负责相迎的学生看到后有些懵圈,因为能够乘马车来四院会的,都是各个书院里的重要尊长,这是自己眼花了不成?
不止如此,其实在陈子昂三人下车之后,东林书院外的目光几近全部落在三人的身上,因为他们,过于耀眼。
一袭红衣的白书韵,在皆是素淡衣裳的人群中极为亮眼。
说实在的,白书韵的容颜算得上绝美,不过少女时常大大咧咧,陈子昂就自动忽视了这一点。
上前一步,将书院槐木牌递出,那负责相迎的青年接过后仔细瞅了两眼,在看到其上的雕刻花纹后,面目震惊,猛然抬头,有些哑言。
陈子昂轻声问道:“有问题吗?”
青年摇了摇头,将槐木牌递过,侧身以礼,回应道:“请......”
陈子昂收回木牌,点头致意,这便带着白书韵与李二熊走进,而那青年的报喊声也是姗姗来迟,“南书院到!”
人已走进,难见背影。
书院之外,不少学生都是愣了愣神,方才走进去的是南书院的学生?
南书院重启一事儿他们早就知晓,可属实未曾料到南书院竟然有人前来四院会,当真是惊人!
“哪个是陈子昂?”
“谁知道呢......”
“该不会是刚才那个畏畏缩缩的家伙吧?黑不溜秋的,长的真丑......”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坊间不是传闻那家伙奇丑无比嘛,我看像!”
“......”
议论声不断,人群中有些躁动。
其实对于南书院的到来三座书院的学生在意度并没那么高,相反,他们对于那个从一入长安便传闻不断的陈子昂更感兴趣,人们都想知道,那陈子昂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伙!
与世俗之人相比,这些接受过礼教道义的男男女女看事情更为全面一些,眼界高了,视野广了,便知一叶障目不见山之说。
无论那陈子昂如何,只有看过才知,此前之事儿,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
凤鸣湖。
湖泊极大,中有石台。
木台所连接之处共有五条石道,除去主路进出之外,剩下的四条皆是连接向四座石台。
石台大小相同,在这清风吹起涟漪的湖面上伫立,远远望去,颇为壮丽。
四座石台,东南西北,对应四座书院。
此时的石道之上,学生熙熙攘攘,纷纷寻找自己书院所在之处。
东林书院的石台之上,一身素白淡蓝长袍,两鬓微白,长须飘扬的副院长宋冬阳稳坐于主位之上,他正襟危坐,望着斜对面依旧空无一人的石台,那里是昔年南书院所在之地。
见此,宋冬阳不禁皱了皱眉头,神色不喜。
“院长今儿心情不好?”
这时,一道声音从一旁传来,只见一个黑衣男人仰靠在座椅之上,侧头望着宋冬阳,面露笑容,问道。
男人姓许,名浩。
宋冬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把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收一收,今日可是四院会,莫要丢我东林书院的脸面!”
许浩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轻笑道:“所以我早说不来了嘛,不如我现在就走,省的惹您心烦?”
宋冬阳满头黑线,属实无奈。
要不是院长对这家伙有所期望,自己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拍死!
见宋冬阳神色凝重沉默不言,许浩也不再说笑,而是顺着宋冬阳的视线而去,看向南书院的看台,笑道:“我听老范头说了,那个陈子昂早先来过我们东林书院报考,文试极为优秀,所回答的问题根本挑不出任何瑕疵,就是老范头他想要找毛病那都是……”
不等许浩说完,宋冬阳出言打断,说道:“文试极为优秀又如何?也就那般。我东林书院是不会收叛国贼的儿子的……”
许浩笑了笑,反问道:“那有教无类?”
“性本恶……”
闻声,许浩不再说话,而是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的说道:“如此可惜,如此可惜……”
二人正闲聊间,却见那看台石道上三道身影缓步而行,许浩猛然坐正,仔细打量着那走在前方的身影,随后面露惊异,扭头看向宋冬阳,问道:“那陈子昂是个女娃娃?”
宋冬阳无声叹息,默而不语。
……
西看台乃是应天书院所在。
此时的朱厌正盯着那石道之上,在认出陈子昂后,这位中年男人又是无奈叹气,说道:“这下好了,好好的读书种子,拱手送到了落寞的南书院,明珠蒙尘,唉……”
稳坐在朱厌身旁的寒铠正身端坐,在听到朱厌的抱怨后,他是颇为不解,“就一个陈子昂而已,至于让你如此?就算是读书种子,这么多年来,你见过的读书种子没有整十也有七八了吧?”
朱厌摇了摇头,叹息道:“非也,非也……”
朱厌自信自己看人眼光,陈子昂的考卷完美到一种无可挑剔的地步,根本找不出半点儿瑕疵。就连自己最后有意而为之的难题,都是让那小子答了出来。那一道题所设的答案一共有两种,对应两本版本不同的古籍,可那陈子昂竟是答出了第三种,这如何让人不惊?
起初朱厌只是觉着这小子异想天开,胡乱作答,可看着看着,他心中越发惊奇。逻辑之通顺,事理之明说,都是极为合理,以至于答案所出之处,都是在那考卷之上写出。
为此,朱厌还专门去查了一下古书,果真有此说。
就单凭如此积累,就让人难以想象。
所以朱厌才觉得可惜。
望着朱厌的神情,寒铠出言道:“无论如何,那陈子昂的处境本就尴尬。你我都心知肚明,莫名重启的南书院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再封,而那陈子昂,既然与皇室有所牵连,那便是一只烫手的山芋,纵使他没进南书院,应天这里都不会收他的,莫要再纠结于此了……”
闻言,朱厌只是叹息,不作回应。
……
行于石道之上,白书韵一马当先,至于陈子昂与李二熊则是要靠后些,不过三人的距离并不远。
与陈子昂与白书韵的自然相比,李二熊就显得有些怯场。
尤其是不少目光朝这边儿打量过来时,少年越发紧张,说话的声音都是有些颤抖。
“陈……陈子昂,你走慢些,等等我……”
跟在陈子昂的身后,李二熊左看看,右看看,颇为胆怯。
对此陈子昂很是无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任凭李二熊这样去了。
三人走过石道,这才抵达南书院的看台处。
白书韵率先走进,可当看到里面的情况后,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陈子昂,皱了皱眉头。
陈子昂拢袖站立,看着并无椅子,灰尘积满的石台,沉默不语。
不等陈子昂说话,便有一青年顺着石道走来,上前对着陈子昂作揖说道:“我们副院长说了,很是抱歉,因为往年并无南书院学生参与四院会,所以……”
青年明显有意停顿一下,旋即抬头笑道:“还望海涵……”
白书韵神色凝重,刚上前一步便被陈子昂拉了回来。
望着面前故作姿态的青年,陈子昂笑了笑,轻声说道:“还望师兄与宋院长说一声,无碍的事情,不过以礼教著称的东林书院本应该无比严格,没想到也有这脏乱之地,不过也能理解,人有疏忽,马有失蹄……”
闻言,青年一愣,却又压下情绪,笑脸回应:“一定转告,一定转告……”
陈子昂笑着点头,随后从斩月中取出三张太师椅摆在石台之上,三人就此落座。
居中落座后,陈子昂扭头看向东林书院所在之地,朝着那宋冬阳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仅此一眼,便再无第二眼。
见此情形,一旁的许浩来了兴致,他侧头笑道:“宋副院长这有意刁难不成功啊……”
宋冬阳冷哼一声,瞥了一眼许浩,沉默不言。
毛头小子而已,安敢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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