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鸟人和秋千,很快来到天台县永宁村。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三年时间,李修缘守孝结束,其舅舅王安士立刻安排外甥婚配。经过一番复杂礼仪,李修缘顺利迎娶刘婕鸢,二人拜天地,入洞房,名义上结成连理,只差一步“龙凤和合”便算正式成为夫妻。然而,偏偏这最后一步出现岔子——李修缘跑了!
李修缘其实无心婚配,之所以迎娶刘婕鸢,只为给无家可归的刘姑娘一个继承李家家产的名分,所以去洞房半途就“逃之夭夭”,根本没有进房。不过李修缘想得实在是太简单太幼稚,他这么做不但没能给刘婕鸢稳定的未来,反而让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议论纷纷。再加上刘婕鸢舅舅等人散播谣言,仅仅不多时的工夫,刘姑娘便有了“丧门星”的名号。受蛊惑的宾客们认为刘婕鸢克父克母克夫婿,是天煞孤星,是妖邪女子,都是她导致刘家、李家败落。有道是三人成虎,谣言杀人,连王安士那等理智、良善之士也受影响,一时恼怒气愤,竟是大骂刘姑娘一顿。
原以为能得到依靠的刘婕鸢至此彻底绝望,心中涌现千般委屈万种怨恨,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期盼的婚姻竟然是这种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悲愤的刘姑娘扯下盖头,不顾众人阻拦冲出门去,要找逃婚的李修缘当面对质,叫李修缘说明白为何如此羞辱她。众宾客惊恐,除刘婕鸢舅舅一家没动之外,其他人全都出门寻找新娘子,生怕她想不开,王安士更是调动府衙帮忙。只可惜任凭众人如何找,也没能寻得刘婕鸢,又逢天降暴雨,雷电交加,众人只得放弃,各自回去暂时休息,等风雨结束再找。王安士和宾客们望着狂雷骤雨,根本不敢猜想刘姑娘会遭遇什么,皆暗暗后悔不该胡言乱语,唯有刘婕鸢的舅舅一家继续说不停风凉话,气得王安士命人把那一家人扔出村去。
不提众人,却说刘婕鸢。旁人寻不到刘姑娘,刘姑娘也同样寻不到李修缘,身穿喜服的姑娘在黑夜中蹒跚行走,骤雨如其泪,雷电如其哭,心中的悲愤几乎让她窒息。
“李修缘!你在哪?!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呀!”
雷电、落雨和狂风完全盖住刘姑娘的呼喊,她像一只没有巢穴的小鸟在风雨中“低声”悲鸣。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呀?!”
无尽悲戚汇聚于心,刘婕鸢胸中的怒气到达极点时,忽而一条手绢从怀里飞出,直奔高天。紧接着,只听“轰隆”一声,手绢炸出万丈劲道,硬生生止住了风雨。
“啊!这是?!”悲愤的刘婕鸢惊讶地看着和尚送她的手绢,不解此物为何如此神异。
止住风雨的手绢慢慢从高空飘落,停止在距离地面半丈的位置,光华一闪,竟然化作一只精巧的精卫鸟,精卫鸟轻声朝刘婕鸢鸣叫几声,而后转身朝某个方向飞去。
“它?”刘婕鸢莫名信任那只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你能帮我找到李修缘吗?”
追随精卫鸟,刘姑娘踏过泥泞土地,路过草甸荒原,越过荆棘丛林,穿过细密森林,最终停在一个凉亭前,而那凉亭内正坐着逃婚的李修缘。
“你?”李修缘不解地看着狼狈的刘婕鸢,“你怎么在这里?”
刘婕鸢目光充盈恨意,“应该是我问你这句话吧?”
李修缘一愣,而后点点头,“我弥陀佛,刘姑娘,修缘无心与你婚配,只为与你名分,所以才逃婚至此。”
“名分?什么名分?丧门星的名分吗?!”刘婕鸢大步迈进凉亭,猛地从头上拔下孔雀钗,想要刺死李修缘,“你这该死的人?!为什么如此羞辱我?!为什么!?”
面对锋利的孔雀钗,李修缘却没有躲闪,仍旧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仔细思考可能发生的事。片刻后,李修缘貌似想明白一切,“我弥陀佛,看来我的做法似乎给姑娘带去了不符合我推断的结果。唉~既如此,姑娘便刺死我报仇吧。姑娘放心,哪怕你刺死我,我也会在死前写一份说明,还姑娘的清白。”
“……”刘婕鸢停住了,抓着孔雀钗的手僵在半空,她原以为李修缘是戏耍她,侮辱她,或者是瞧不起她,可事实上此刻的李修缘却无比真诚,眼神尽是歉意,没有半点戏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我弥陀佛,”见刘婕鸢不动手,李修缘反而催促道,“姑娘,你心中苦闷太多,若是不刺死在下,怕是会心魔丛生。姑娘,还请动手吧,切莫让心魔坏了你的心性。姑娘无需有太多心理负担,佛祖有割肉喂鹰感化凶禽,小僧今日若能以性命平复姑娘心情,也算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了。”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刘婕鸢笑了,笑得很悲伤,她没想到李修缘竟然愿意为她而死,“可你为何宁愿去死,也不娶我?为什么?为什么呀!?呜呜呜……”
“我弥陀佛,”李修缘说道,“修庙易,修缘难,小僧愚钝,只得小智慧,愿入庙修行拯救众生,却没有办法入洞房拯救刘姑娘你。还请您节制心情,莫生魔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婕鸢又笑了,“好一个修庙易,修缘难,哈哈……哈哈……哈哈哈……”刘姑娘仰天怒笑数声,忽然用孔雀钗指着李修缘,“你却又哪知结怨易,解怨难?!”
李修缘双手合十,言道:“结怨易,解怨也不难,姑娘刺我心脉,怨恨顺心血喷涌而出,即便染红泥土,却也挨不住几日风雨洗刷,怨缘自然消解。姑娘,动手吧。”
刘婕鸢看着求死的李修缘,再次握紧抓住孔雀钗的手,“你说得对,结怨易,解怨也不难;你说错了,解怨不是刺你心脉,而是刺我——无心,则无怨!”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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