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琼对座次问题耿耿于怀,后面进来的夫人们同样满脸疑惑,不过她们经历的事情多,比江琼更沉得住气,没有明晃晃的问出来,只是暗含打量的目光,不时向右首的位置瞟去。
相熟的夫人们,坐在一起互相恭维,你夸我儿子聪颖,我赞你夫君才能兼备,殿内不复方才的冷清,顿时变得欢声笑语起来。
江善老神在在地坐着,手上端着茶盏轻抿,直到双眼忽然让人捂住,一道故意挤着嗓子的声音传来,“猜猜我是谁?猜准了有奖励哦。”
眼前冷不丁一黑,江善先是吓一跳,接着反应过来,翘起嘴角道:“还能是谁,定是可爱又漂亮的清平县主。”
周曦笑眯眯地收回手,抱住江善的手臂,在她身侧坐下,“你有没有想我呀,我可太想你了,偏生我娘不准我出府,要不是皇祖母设宴,我都还出不来呢。”
说着,不等江善回话,喜滋滋地抬起右手,在江善面前上下轻晃,清脆的铜铃声叮叮的响起来,“这是我自己编的,好看吧?”
说话的同时,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同色的串铃手链,献宝似地递给江善。
江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真诚地道了声谢,当着周曦的面将手链系上,轻声问起她最近的状况来。
周曦撑着下巴,故作深沉地叹口气,“早知道成亲会这么麻烦,我就不该点头答应的,我娘嫌弃我规矩疏散,专门请了宫里的老嬷嬷,我这段时间真是生不如死......”
“当初是谁,见到人家路都走不动的?”江善揶揄过去一眼。
周曦脸颊一红,哼哼哧哧地说不出话,就在这时,一道柔弱又带着熟悉的语调,不觉嫌弃地插话进来。
“阿曦,真是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和二妹这般熟悉了?”
周曦闻言抬起眼睛,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变淡,“你来做什么!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这毫不留情的驱赶,让江琼眼底浮上窘迫,强行挤出一丝笑:“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阿曦,你可以听我一句解释吗?”
她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微红的眼眶透着哀求,十足的伏低做小。
周曦眼里十分平静,淡淡地说:“不必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冷待,寻常的人都会觉得没脸,何况是江琼这般自视甚高之人,她掩在袖子下的手攥起,仿佛不经意般扫过江善,咬牙道:“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她一定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阿曦,你忘了我们之前相处的日子了吗?”
“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不想和你说话!”周曦板着一张脸,充满不耐烦的嗓音尤其响亮,附近说话的夫人们,纷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望过来的眼睛里充斥着探究和打量。
一时间,江琼满脸涨红,泪珠包在眼眶中,摇摇欲坠。
“阿曦!”携着威严和警告的嗓音响起,福康长公主一身流光暗花云锦宫装,头饰鸾凤点翠发冠,端庄尊贵地从后面上来。
扫过一旁悬泪欲泣的江琼,不缓不慢道:“这位是睿王府的世子妃吧,我这女儿让我宠坏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见睿王妃似是在找你,快些过去吧。”
江琼不甘心地咬着唇,然而余光瞥见睿王妃那隐隐含怒的面容,当即不敢再说什么挑拨的话,匆匆向长公主微微福身,快步回到睿王妃跟前。
睿王妃冲着福康长公主含笑点头,端的是仪态大方,而后面上宽容体贴,实则轻咬齿缝地警告江琼,“你别给我闹什么幺蛾子,要是让睿王府丢了脸,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太后娘娘到——”
殿外一声响亮的通传,里面众人顿时停下交谈,目光齐齐往门口看去。
太后穿着一身暗红色绣福纹丝绸褙子,下着棕色马面裙,头上简单饰着两枚凤簪,说不尽的慈眉善目,又不失久居高位的威严和气派。
众人忙跪下请安,齐声高呼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笑呵呵地招呼众人起身,看起来十分高兴,来到上首入座后,直入主题道:“今日召诸位进宫,是为感谢你们大义舍财,救济灾民,此乃功德一件。”
下面的人自是言道不敢,宁王妃谦虚道:“太后娘娘言重,我等同为大昱子民,自当守望相助,举手之劳,实在不足挂齿。”
“王妃所言不假,陛下发政施仁,爱民如子,为千阳府一事殚精竭虑,我们不过费些身外之物,着实不值一提。”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开口。
太后笑着摇头:“不能一概而论,你们自发施粥,这份善心不该任人忽视,特别是这位小姑娘,我记得你叫江善是吧?”
她的视线往右手方看去,那里坐着一位婷婷的小姑娘,粉色交领绣折枝梅花上襦,下面系着粉色曳地裙,刘海梳起,露出饱满的额头,腰肢盈盈一握,柳眉杏眼,琼鼻樱唇,肌肤白若霜雪,透着点点粉色,不可否认,这是一位有着十二分美丽的小姑娘。
难怪能将她那冷硬的儿子捂成绕指柔。
众人脸上流露出几不可见的惊讶,似是没想到太后会先提起江善来,目光整齐划一地向右上首看去,江善紧张地从座位上起身,恭敬地屈膝行礼:“民女江善,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慈祥地笑起来,“不必拘束,快些坐下吧。”对旁边的安国公夫人道:“好久未见这般漂亮的小姑娘了,我记得你和文阳侯府的老夫人认识,快瞧瞧这是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安国公老夫人含笑回道:“难怪我瞧着眼熟呢,经您这一提醒,可算是想起来了,这小姑娘和她祖母,至少有七分相像。”
文阳侯老夫人,一位将侯府掌控几十年,让陈氏如今想起来,仍控制不住咬牙的人。
陈老夫人睨了眼脸色僵硬的女儿,听见周围的人顺着太后的话,围着文阳侯老夫人和江善说起话来,眼底微不可见的一暗。
往年不是没有天灾人祸,陈府同样会施粥,却远没有今年这般重视,不为其他,只因想削弱和离一事,带给陈府的恶名。
她不信太后不知道,陈府和江善和离的事,现在却只拉着江善说话,将陈府冷落到一旁,无疑是令陈府面上无光。
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的窥探和暗含打量的目光,她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越发深邃,散发着不可遏制的冷意和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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