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刻,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正从一处狭窄的洞口钻出来。
那洞很小,又是在斜侧面的位置,前面还有一座石峰挡着,十分的隐蔽。
要不是亲眼看见,有人从里面钻出来,六皇子绝对不敢相信,这里面还能藏人。
而那个正在往外钻的人,可不就是他那大侄子,长瑞是也!
听到脚步声的长瑞,也恰好抬头看过去,染着泪水和石屑的小脸,在撞上下面满脸惊讶的小皇叔时,整个人瞬间僵硬在原地。
他下意识伸手挡住脸颊,却忘记自己正扒着假山,整个小身子吊在外面,这突然松开一只手,剩下的那只手顿时受不住力,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变故骤生。
认出假山上的人,六皇子刚想开口,让他小心一点,却见长瑞忽然松开一只手,慌乱的捂住自己脸颊,因只剩一只手抓着假山,他小身子在半空晃了晃。
六皇子以及后面的内侍,吓得屏住呼吸,长瑞似乎也察觉到危险,捂着脸颊的手想重新去抓住假山,然而已经晚了,不等他补救,另一只手蓦的从假山滑落,整个人快速朝下方掉去。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六皇子来不及多想,猛地向假山下冲去,张开手臂想接住掉落下来的长瑞。
落后半步的几名内侍,见状齐齐白了脸色,有人想伸手抓住六皇子,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小殿下跑上前,接着被掉下来的人砸了个正着,在一声闷哼一声痛呼中,两人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两圈。
“殿下!”
“小殿下,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有没有哪里受伤?”
“快快快,快去请太医!”
“还有陛下,还有娘娘,赶紧去通知啊!”
几名内侍回过神,两人手忙脚乱的往假山跑,另外两人,一人朝着太医院飞速奔去,一人朝着乾清宫火速跑去,单看两人的背影,还以为是有鬼在追呢。
六皇子侧躺在地上,两只手臂垂着,不受控制的轻颤着,他紧紧咬着嘴唇,快速调整因痛楚,而急促加重的呼吸。
在他的旁边,是同样躺着的长瑞。
与六皇子相比,长瑞的情况更为严重,从假山上掉下来时,双腿不可避免的剐蹭到假山石壁,特别是落下来的瞬间,虽有六皇子给他缓冲,但右脚正正好砸到地上,脚腕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跑上来的两名内侍,看着地上的两位主子,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特别是发现小殿下,两条手臂无力的垂着,整颗心蓦地提到嗓子眼。
......
“娘娘,娘娘,不好了!”
一道充满惊慌的嗓音,打破仪元殿内的安静。
江善正在接见六宫主事,冷不丁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叫喊。
她微微蹙了蹙眉,停下口中正说着的话,示意流春出去看看,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
流春轻轻点头,正准备往外去,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紧接着有杂乱的脚步声,飞快的朝着她们这边靠近,像是有人急急往这边跑过来。
果然就见下一刻,半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喘着粗气的内侍,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着急慌忙的喊道:“娘娘,小殿下受伤了,您快去瞧瞧吧。”
“什么!”
江善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快,眼前视线阵阵晕眩,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
“娘娘。”流春连忙扶住娘娘,脸上有着担忧和惊慌。
江善找回理智,顾不得两旁的尚宫,脚步匆匆的往外而去,出门时没留意到脚下,被绊了下差点摔倒,幸好流春及时扶住了她。
江善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内侍道:“承煜在何处,你赶紧带路!”
这内侍先是往乾清宫跑,接着又一路赶来仪元殿,中途没敢歇息一下,早已是手脚疲软,但他仍不敢松懈,咬着牙追着贵妃娘娘,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出来,最后道:“......小殿下在乾清宫,陛下已经从前面过来,正守着小殿下......和长瑞公子。”
听到陛下已经先一步过去,江善砰砰直跳的心脏,总算得到片刻喘息,但她面上仍然充满悚惧不安。
到乾清宫的这段路,往日明明很短,今日却显得格外漫长。
江善脑子里一片乱,一会儿是担心儿子受伤,一会儿又害怕他被吓到,又有些生气他莽撞,自己才多大的年纪,就敢逞英雄救人!
得陛下吩咐,特地候在门前的赵安荣,瞧见心急如焚的往这边走来的贵妃娘娘,赶紧上前迎接道:“娘娘别急,小殿下并无大碍。”
知道贵妃娘娘担忧,他也没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一面引着娘娘往里面走。
“小殿下没受外伤,只两只手臂被砸到,有轻微的脱力和红肿。”说着,他看了眼沉着脸的贵妃娘娘,“幸好那假山不算高,江院正已经替小殿下,开了消淤散肿的药,说是养上十日左右,小殿下就能痊愈。”
江善耳中听着赵安荣说话,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脸上的神情亦看不出什么变化。
赵安荣心情有些惴惴,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内侍,领着娘娘从旁边经过,来到乾清宫的后殿。
白着脸跪在地上的几人,只感觉一阵香风袭来,眼角划过一抹蜜荷色的裙摆,猜到前来的是何人,顿时心下一凝,脑袋深深垂到胸口。
“娘娘,陛下和小殿下正在里面。”赵安荣站在门边,冲着贵妃娘娘躬了躬身。
江善跨过门槛,里面候着的内侍听到动静,忙不迭跪地请安。
此刻江善满心都挂念着儿子,哪里有心情理会旁人,见外面没有陛下的身影,径直向里间走了过去。
铺着明黄锦被的床上,六皇子靠坐在皇帝胸前,两只小手的衣袖撩起,盛元帝挖了药膏放到手心,待掌心温度驱散药膏的凉意后,这才把药膏抹到儿子手臂,一点一点的按压轻揉。
六皇子抿着嘴唇,小脸因疼痛有些泛白,时不时皱着小眉头,看起来很不好受。
而在靠东窗的榻上,长瑞正躺在上面,由两名内侍给他膝盖和脚腕抹药,一片两寸有余的擦伤,布满他整个膝盖,深红与暗紫交加的伤痕,被旁边白皙的皮肤衬得尤为狰狞。
房中是他小小抽气的声音,间或有几声压抑的痛呼,江善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偷偷咬着袖子,似乎生怕引起旁边的注意。
那惨白的小脸,耷拉的眉眼,以及害怕心慌的眼神,再瞧不出往日的强横和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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