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城心下惊疑不定,也并非是气沈凌口出诬陷之语,而是他突然细想之下,夫人虽是出自官宦之家,但也只是自己考中举人时娶的,岳父也仅是个小县县令而已,家资并不丰厚。
可自从自己升任沁缙州通判以来,家中吃穿一应用度日渐豪奢,他虽有些奇怪,可一直只以为是几处产业收获颇丰的缘故,现在看来,恐怕事实并非如此!
蠢啊!真是蠢妇!
不行,这事还当尽快处理才是!
邹城双眼一眯,抬头在沈凌与庄可卿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心中暗暗计较。
这丫头好办,随便寻个由头,关进大牢,弄死也便弄死了,只是这秀才,身有功名,还在州学读书,却是难办。
“我劝通判大人勿要想些阴毒法子。”
沈凌虽是站在下首,是将邹城表情看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于是郎言出声,直白警告。
“此事我已留有证据,且交给了一个信任之人,若今日我与可儿不能安然回去,那他必然持贴来这府衙鸣鼓揭发!”
“你!”
邹城哪想到,从早上派人封了店铺,捉了人来的短短几个时辰,这秀才都是安排好了一切。
自己自然不可能现在回家质问夫人,不管此事真假,只要他敢将他们落入大牢,那便会有人击鼓而告,到时知州大人必然知晓,之后有心人若想从中获利,那他这位子真就岌岌可危。
现在便是不管是不是真有那个持信之人,他都不能用自己的前途儿戏!
邹城此时心中战栗不已,看向青年的眼神都带了些莫名的惧意。
这人、这人竟是算无遗策!
“如何,通判大人可有考虑清楚?”
沈凌将对方青紫交加的面色看在眼里,但又并不急躁,他声音清朗,面色淡然,仿佛并不是在威胁一个从六品的朝廷命官,而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事似的。
仅仅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只几句话的功夫,两人情势全然颠倒!
“很好!你很好!”
邹城恶狠狠的看了眼沈凌,眼底泄出一丝杀意,但很快就掩饰住了。
“今日就算是我棋差一着。”
“罢了,便就放你们一马!”
说罢,他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根本不再看下面两人一眼。
沈凌将庄可卿冰凉的手纳入掌心,微微一握,得到少女灿然一笑,只见她转过头去,又冲着闭目不言的邹通判问了句,“通判大人,既然是一场误会,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将我的铺子解封?”
邹城心里正是气急怒急,恨不能这两人快快消失在他眼前,哪晓得这丫头竟还不知死活的凑上来又问这个。
可现下再封着铺子也是无益,不如就先解封,等他先把夫人的事调查清楚,处理干净之后,再寻机会收拾他们。
这秀才还要在州学读书,总是跑不掉的。
想到此处,邹城只是不耐的挥了挥手,虽是眼神都没给上一个,但庄可卿却是清楚的明白,自己和铺子,暂时都是无恙了。
打开大门,两人牵手行出,外头候着的红衣衙役一脸哑然,他看了眼里面扶手撑额的满面阴沉的通判大人,又看了眼相视而笑、轻松淡然的两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动作。
“这,通判大人?”
“送他们走!”
“啊、这,是……”
……
除了州府衙门,庄可卿回头看了眼‘知州府衙’四字牌匾,不禁皱了皱眉头。
“州府这样的高官,都是欺民逐利,竟还口称商户不得科举,简直可笑至极!”
“怪不得你们州学山长之前吏治改革不成,要一怒之下辞官远行了,要是我,我也受不了自己下头都是这样的人!”
少女面颊薄红,全无惊吓之意,只是拉着青年的手,口中声声怒斥着这官场污秽。
“阿凌?”
庄可卿叽叽咕咕说了个痛快,可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身边的青年从出了府衙开始,就是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因今日之事生出些感慨罢了。”
青年并无事件解决后的轻松,而是满面凝重之色,立于喧闹街市,周围来往行人不断,他却如遗世独立的一般,似乎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他人无可得见的厚厚樊篱。
阿凌在烦恼什么?
庄可卿想不明白,于是她只是静静的走在青年身边,牢牢握住对方的手掌,摩挲着其中已然浅淡的疤痕,试图让他尽快脱离那种难以言说的状态。
一路无言。
回到甜水巷,站在庄家小院门口之时,庄可卿才搔了搔青年的掌心,抬了头轻轻说道,“阿凌,到家了。”
一句‘到家了’,让沈凌瞬时清醒过来,刚刚脑中纷杂繁复的思考瞬间如潮水般褪去,眼前只有那扇褐色斑驳的小门,以及旁边面露忧色的娘子。
青年沉黑的双眼亮了亮,嘴角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嗯,到家了。”
小小院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瞬间七双眸子都是定定的看了过来,其中惊讶、喜悦、欢欣、释然,种种情绪扑面而止,庄可卿讶然一瞬,接着便是甜甜一笑,“我们安全回来了。”
秦蔓枝最先控制不住,她放开怀中阿满,几步奔到女儿面前,一下就抱住了对方,接着便是无声的痛哭。
庄可卿如何不知道今日之事是将娘吓的惨了,于是轻轻拍着妇人的脊背和肩头,温言安抚着:“娘,我无事,您瞧,连油皮都没擦破一块。”
秦蔓枝这才想到拉开距离,从上往下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见是的确全须全尾,除了裙摆有些脏污凌乱之外,其他并无异样,这才算是真正放了心来。
小院中的其他人见状,也是松了口气,特别是陆清淑,她早上虽是同几人说这衙役还算有礼,可这到底是安抚人心之语,那衙役有礼无礼,她是清清楚楚。
“哎!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张嫂这时也走了过来,她脾气爽利,说话声音又高又亮,一股鲜活之力,一下打破了小院中还就迟滞的气氛。
“我就说沈相公是有本事的,这不就回来了嘛,秦嫂子也是,就好担心,是白白流了那么些眼泪去,瞧瞧,这眼都是肿了。”
她这一说,秦蔓枝都是不好意思的扭了脸,不敢再看女儿同众人。
“沈兄无恙便好,我同李兄这便回去了。”
开口的书生风姿卓越,眉目清朗,正是裴曲,他此时微微一揖,与沈凌招呼一声,就要拉着李守成离开。
“哎哎,等等啊,今儿个到底什么个情况,怎么好好的又是封铺子,又是拿人的,我还待沈兄说说呢!”
小秀才咋咋呼呼,就是不肯走,一旁裴曲满脸无奈,又是低声劝道:“明日再问也是不迟,现在沈兄家眷都是受惊不小,还当与人一些时间休息。”
这话既是温和又解人意,其他几位妇人听了,也是频频点头,之后也接连道别。
“既然无事,我就先回去了,家里男人孩子还等着回去做饭呢。”
“我出来时间也久了,婆母怕是担心,就不打扰秦婶了。”
一众妇人本就住的近,招呼两句,又在安慰了一番秦蔓枝,便都各回各家,院子里一下空落不少,李守成也再没借口留下来了。
“那、那就明日再说啊,沈兄。”
“嗯。”
沈凌低低应了一声,接着又朝裴曲轻轻一揖,说道:“就劳烦裴兄了。”
“自然,沈兄放心。”
说完,也不管李守成如何恋恋不舍,硬是拉了人走出小院,最后还帮人贴心的关上了门。
等人全都走了,又将秦蔓枝和阿满安顿了好,庄可卿才寻了机会悄悄问道,“阿凌,通判妇人放印子钱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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