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位于大盛偏北方向,春日比南方来的迟些,但随着第一批大雁的回归,春天也就回来了。
正是春花烂漫地,草长莺飞时。
自听闻京城有踏春习俗之后,庄可卿出门之时就好打听,这几月几日才是踏春的好时候。
“丫头你是才来京城不久吧,咱这踏春可不是一日、两日的,前后合计着可是差不多得半个月呢!”
菜市卖鲜蔬的阿婆是城外来的,五十来岁的年纪,最是欢喜庄可卿这样嫩生生的女伢,听她问起这个,笑呵呵的答了句。
“到时候那个热闹,你到曲河边上一瞧就知道了,男娃女娃可多着咧,每年少不得百十对相中的。”
阿婆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脸上褶子都堆叠在一起,又说一句,“就我这样的老人家,也能趁着这个时候采些山花、鲜果,拿去卖了,好赚些重孙的饴糖钱咧。”
原来这踏春就同江南过端午节差不多,赛龙舟看热闹的同时,就是广大人民群众休闲放松的好时候,顺带着还就允许些小商小贩的贩卖些饮料点心的,搞活搞活经济。
既是这般,确实可趁着这个机会一家人好好外出游玩一番,娘和阿满成日闷在家里,憋的久了人都没什么精气神,阿凌也是,功课也好放一放,劳逸结合才是正道,至于保年嘛,还得提前让他请个假,潘大掌柜该是会批,实在不批,她倒要厚着脸皮去同左进说说了。
很快过了清明,一连多日的阴雨之后,天日放晴,又过了十来日,早春微带着冬日冷冽的寒风一改脾性,变得柔和起来,混合着温暖阳光以及青草繁花的香味,街道上的百姓连夹衣都脱了去,换上了春日的薄衫,面上笑意冉冉。
国子监每月逢十休沐,庄可卿老早计划好,给庄保年请了假,前头几日就开始准备踏春的吃食和用品,到了休沐那天,全家早早起床,吃了顿丰盛早食,这就将大黑牵了出来,套上板车。
大黑自从年后跑了趟从沁缙州府到京城的长途之后就天天歇着,成日就是嚼豆吃草,饮水睡觉,养了一身膘,这回重新开张,高兴的打了好几个响鼻。
这也是呢,从前开点心铺子的时候还有点个拉磨的运动量,到了这儿没几个月,成日歇着,好吃好喝的,时间长了总不干活,都是难受的哼哼唧唧。
这人要是天天吃了就坐,困了就躺,还不运动,也得弄出些三高、腰椎间盘突出的,更何况这骡子,中间有回庄可卿给刷毛的时候,还发现它那蹄子总不走动,蹄甲都是有别长的变形了,还又专门花钱请了打马掌的匠人来,给修了修。
庄保年快活地将外出吃的点心,浆饮往板车上搬,小一会又放了纸鸢、沙包这些小玩意,沈凌则把垫毯、碳炉准备好,庄可卿和秦蔓枝就将前夜沁在井水里腌制好的肉片、肉串放在盒子里一并装车。
等出门的时候,小小板车上,除了阿满一个胖娃娃,其他地方都给塞了满满的,知晓的明白他们这是要出城踏春,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出远门探亲呢。
大黑拉着板车,四只蹄子修得干净又漂亮,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加之少有它这般毛色光滑水润,体态肥壮,眼神明亮的牲口,一路走来,都不知道引了多少路人新鲜的目光。
这谁家的大骡子,养恁肥!
一家行到城门口,路上都没什么意外,只是踏春的不光是平头百姓,高门大户,勋贵皇亲也在一同凑热闹,他们这小骡车就在城门那处被兵士赶到了一边,直到一队豪华车马先行通过之后,才许放行。
耽搁的不过两刻钟而已,一家雀跃的情绪都没怎么被影响,倒是庄保年嘴巴不停,一直感叹着京城就是不一样,这大户人家的车马都是如此豪奢,也不知供养下来,一年要花上多少银子。
出了城门走上一段,跨过护城河的石桥才算真的出了城,放眼望去都是大片的青苗田地。
京城雨水不丰,多种小麦,去年雪大,正是瑞雪兆丰年,麦杆长的绿油油的,粗壮的紧,甚至一些田地里的都开始抽穗了。
自离了二李村之后,秦蔓枝是多久没见过这等景象了,一时都是有些感怀,连连叹道,也不知村里今年收成如何,大家过的怎么样。
“伯母,您可放了心吧,咱村好的很呢,就去年隔壁州遭灾都没怎么影响到,我来的时候,地里雪正化着呢。”
庄保年牵着大黑走在前头,笑眯眯地回了句。
“大伙还都听了可儿姐的,去年收成之后都没忘记了烧荒的,养殖场里的鸡肥猪粪也全攒着,就等着春日追肥搏个好收成。”
秦蔓枝一听这话,知道大伙儿日子都好,心里头感伤少了些,脸上也显出几分笑意来。
骡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一路来来往往,也有不少百姓同走,热闹的很,步行的,手推板车的,像他们这样有牲口代步的也不在少数,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小贩的身影,是在路上都做起生意来了。
沿途风光不差,野花丛丛,鸟语阵阵,阿满在车上坐的烦了,下车跟着走了段,之后又看旁边有男子背了小儿的,又是羡慕,举了双手是撒娇,硬要姐夫也来背他。
“凌哥儿,莫理满宝,小家伙太敦实,可别给你累着了。”
秦蔓枝没及拉住往沈凌那边蹿的小儿子,只能要女婿别惯着,可一家难得出门,再就平日自己回来的迟,少有陪妻弟玩耍的时候,沈凌倒是一点也不介意,面上带着浅笑,蹲下身来,一下将阿满搂住,笑闹两句,就将小家伙举了往肩膀上放。
“哇哦,好高,好高,哈哈!”
阿满的视野一下高了许多,往日只有他抬头仰视别人的份,现下看人到要低头了,实在新奇,一时兴奋的不行。
“你就纵着他吧。”
庄可卿睨了眼难得放松的青年,柳眉轻挑,笑着打趣了句。
哪想沈凌扶着妻弟短胖的小腿,面上笑意温软,丁点也没有被逗趣的恼意,反而回道:“可儿若累,我也愿背的。”
青年语气婉转柔和,尾音缠绵,颇带了这促狭的意味,教庄可卿有种青天白日被当众调笑的羞意。
她赶忙转头看了眼落在后头的秦蔓枝,又瞄了眼前头牵着缰绳吹着口哨的庄保年,确认他们都没听到阿凌的话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可从沈凌的角度,正是一眼瞥见小妻子朝霞映雪般微带薄红的脸颊,低敛的长翘睫毛以及略带羞涩之意,不敢与他回望的湿润杏眼。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口微微升起一股甜滋滋、香软软的感觉,像面前摆了块新出炉的松花糕,甜香氤氲,又像饮了口甘爽阮浓的甜酒酿,醉意升腾。
“可儿姐,凌姐夫,你们瞧,前头是不是好多人了!”
庄保年一嗓子将沈凌从这奇特的情绪中拉扯出来,他抬眼一瞧,果见前方远处的曲水边有车马停留,人声隐隐。
“那儿该就是踏春的地方了。”秦蔓枝上前两步,面上也露新鲜之意,“咱这过会可得选个好地方。”
“那该是的。”
庄可卿笑应一句,也是手搭凉棚,远远看了看。
那些马车停在道路两边,周围又有人群簇拥,想来应该是些贵族大户的仆从罢。
正想着,后头又是传来一声高喝,几人回头一瞧,原来是自家骡车行的太慢,挡住了后头来的华贵车架。
那马车宝顶华盖,雕花镂树,前头两马并辔,护卫开道,后方还跟了两辆稍小些的马车,旁边亦有侍女随侍,想来里头所坐之人,不仅大富,还当更是颇有权势。
不过这家人倒不跋扈,前头护卫虽是高喝一声,但也只是请他们靠边稍待,并没有强势压人的意思,语气还算客气。
人家没有霸道,自家当然谦和,庄可卿浅浅一福,从旁拉了把大黑的嚼头,示意庄保年把骡车往边上靠靠。
车队停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又缓缓前行,除了沈凌背上坐着阿满不好动作,其他几人都是微微垂着头,不看前行的马车一眼。
这却都是没见到那华架之上垂坠的纱帘撩动了些许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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