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凝香阁的掌柜太欺负人了!”
涵菡见自家姑娘只是坐到自己身边,问了一句之后就没说话,心里头也是隐隐发慌,不禁急着想为自己寻些理由开脱。
她又气又急,被眼泪鼻涕这么一呛,都是抽噎着打出嗝来。
“姑娘……嗝!”
状告了一半,姑娘还没言语一句,自己倒是这般狼狈,涵菡一时也是闹了个红脸,手忙脚乱的四处在身上寻帕子,想着至少把这眼泪擦了,鼻涕擤了再说话。
可身上都摸遍了,愣是没找到张帕子,还是聂清吟拿了自己的秀纱巾帕过去,轻轻碰了她的脸蛋,为她擦净了泪水。
“你看你这小脸儿,跟个花猫似的。”
“姑娘~”
下意识地撒了声娇,涵菡转瞬又想到今日的任务没有完成,一时眼神都是不敢与自家姑娘对视。
聂清吟自她进门说了那句话后,便早就猜到结果,此时只是浅笑一记,柔声说道:“可是没买着丹霞赤火?”
是被说中心事,涵菡心头一紧,垂下头去,嗫喏几许,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姑娘,我、我……”
“这不怪你。”聂清吟持了帕子将丫头眼角挂着的眼泪擦净,又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丹霞赤火本就难得,只要凝香阁一放出制成的消息,定然会引了全京城女子的关注。”
“我们消息收到的虽早,可也不是独一份的。”
“可、可是那小老头实在欺人太甚,我都说了愿以两倍价格来买,他竟还执意卖予他人,叫我好丢一番面子!”
涵菡见姑娘没有怪罪,悬着的心放下大半,可又想到今日大庭广众之下受到的羞辱,燥脾气又是上来,将乔掌柜好一顿数落。
“你啊你!”
纤纤玉指轻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聂清吟微微叹道:“说了多少回了,你都不听。”
“在这京城之中,贵女何止一二,我们不过行院之身,如何能与她们相争?今日你提价两倍,乔掌柜都没将东西卖你,那定是因为另一买家位高权重了。”
涵菡往日多在弄玉小筑活动,少有出门的时候,所见所闻具是豪门公子、文人卿相为姑娘神魂颠倒,就连天上星星都要试着一摘的样子,哪还能想到于外人来说,仅是身份一项,自家姑娘便是落人于后了。
此番一被提点,她一颗心当下又是提了起来,不禁忐忑相问:“那我可是给姑娘招麻烦了?”
“哎……”
聂清吟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向外面从树枝上飘落的繁花,良久不再说话。
其实真要说来,与涵菡相争的女子既然未报家门,那就是不愿教人知道主家的身份,而又因这回乔掌柜干脆的举动,对方挣了面子,自然更是不会将她再放在眼中。
此番当是无碍。
可涵菡这丫头,还是该要长长记性,往日在弄玉小筑恣意惯了,要是不敲打敲打,以后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将小丫头晾在一边,聂清吟却是丝毫不曾担心后日的献艺。
她自天生丽质,又何须外物相衬?
……
庄可卿在凝香阁里头转了一圈,提了好几样东西归家,可回去之后天色暗了,她估摸这阿凌和保年过会子就要回来,便将东西往房里一搁,去了灶房帮忙。
待到次日,一家人该上学的上学,该上工的上工,她才得了空,将那四样昨日买的小玩意拿出来,同上回带回来的那几样摆在一起,瞧个究竟。
香膏两种,一个茉莉味儿的,一个海棠花味儿的,另还有妃色唇脂一罐,真朱胭脂六张,香粉两饼、眉黛一块。
几样都显小巧,最大的也不超过普通女子的手心,用来盛装的瓷盒圆润光滑,上有青色花卉纹样,再翻过来看,底部亦有凝香阁的篆字刻印,十足精巧。
都说后世女性的化妆品种类繁复,花样众多,但在庄可卿眼中,大盛的美妆产品也根本差不到哪里,毕竟这儿的原料都是纯天然的,并没什么化学原料的加持,全靠匠人一双巧手,和自身对审美的把握。
取了一盒茉莉香膏来,她凑近鼻端闻了闻,清香淡雅,没有鲜花的浓烈奔放,却是柔软的没什么攻击性,手指轻沾了些许涂在手腕处,再就一嗅,香氛已经淡了一些,估计再过没一个时辰,就会彻底闻不见了。
心里大概有了底,庄可卿又拿起口脂、香粉,各试一试,只觉香粉轻薄,上脸舒适,口脂顺滑,颜色鲜艳,就使用感来说,还是非常不错的,只是面上若有瑕疵,靠这香粉,大概还是没办法遮盖的干净,只能稍作修饰罢了。
至于胭脂,凝香阁使用的蚕丝做底,以花汁浸染,用起来是有些许不便,而这眉黛上色黑中带青,实在有点个不符合她这个后世的眼光。
逐一用过,又各自点评一番,庄可卿已是将凝香阁颇具代表性的妆品都试了一遍,心中有数了。
古法妆品制作复杂,各家铺子又都雇用匠人,而匠人对自己这身吃饭手艺极其看中,轻易不会教授与人,光是这点,于普通人来说便是存在着不可逾越的技术壁垒,她是见过、用过后世的化妆品,可那又如何,这些不都是建立在上百年的科技和工业发展的基础上么。
贪多嚼不烂,想要从凝香阁和京城其他胭脂铺子的生意里分一杯羹怕是难了,估计自己还是得靠着之前制下的精油、花露和花皂来打开市场。
正这么琢磨着,屋外院门响了几声,她从支起的窗户看出去,见娘牵着阿满从灶房出来,穿过院子开了门,不多时,就见着左进笑容和煦的走了进来。
左进,他来做什么?
虽是一时捉摸不透对方的来意,但贵客来访,不论如何她都是要起身相迎的,庄可卿‘啪’地下合上窗户,笑意冉冉地走出房间,这就招呼说道:“左公子今日如何有空来了,可是有事与我相商?”
左进礼数周全,是先将手上拎的点心递予秦蔓枝,这才抬起头来打算笑应一句。
哪想举目之间,就见一位姑娘俏生生的立在不远处,眉似远黛,唇若点朱,粉颊若霞,一双美目水润光泽流转,甫一见到自己便微微弯起,笑意灵动可人。
这是,庄姑娘?
微敛眼睫压下眼中的惊艳之色,稍倾再就抬头时,左进已经恢复了往日淡定从容的笑容。
“左某以庄姑娘之友人自居,如何无事便不能上门拜访了?”
说罢,又是捉狭一笑,“不过这次倒还真教姑娘猜了个准,左某今日前来确实并非单纯的访友。”
这话一说,庄可卿也差不多猜出他的言下之意,恐怕又是有什么买卖上的事要同自己商量,只不过不知是上回拒绝的花皂生意,还是精油的独家销售呢?
请人进屋,泡茶相待,左进坐下饮了一口,开门见山。
“姑娘上回说了是打算开个铺子,也不知最近思考的如何了?”
庄可卿与他合作多次了,既然对方问的直白,那自己也当干脆些,便将这两日琢磨出的问题说了,末了还提了提凝香阁的妆品。
左进静静听着,浅浅饮茶,笑而不语。
庄姑娘果真如他所想一般,奇思妙想甚多,竟还能想到以药入皂,以药制妆?可以大盛百姓生活中对医药的忌讳,此番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不如,就让自己来帮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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