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家主的院子里。
景灼泡在洗涮间的大浴池中,把头搁在池边的软包头枕上,让整个人被包裹在温暖的水里。
水汽氤氲。
诺大的浴室全是白雾,一片朦胧。
景灼闭上了双眼。
他的脑海里,反复涌现出司恬霸气而不失优雅地强力压制执行官的面画,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
“我的妹妹,出落成了家族的骄傲,真好啊……”
他是今天下午4点左右,才被通知说自己的妹妹被找到了,还准备要回禁地与他见面的。
在听到这个消息一瞬间,他差点儿破防。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差点儿露馅。
其实他从来都没忘记过自己家族所背负的深仇苦恨。
“就这么过去20年了……”
往事不受控制地翻涌上心头。
景灼记得在自己5岁的那年,他正在房间里学习礼仪。
突然父亲和母亲一起匆忙走进来,把其他所有人都支使了出去。
然后母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他就开始颤抖,强忍着泪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父亲则在旁边蹲下,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语重心长地连说了两句话。
“景灼啊,你要留下来,保护家族里所有的兄弟姐妹。”
“以后无论其他人跟你说什么话,叫你做什么事,你只管装傻,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就行。唯独要谨记一条原则,像之前我教过你的那样,凡事以百姓和国家作为衡量,就不会走歪路……”
说到这里,父亲的声音哽咽了。
母亲的眼泪更像是决堤的了河水一般,抽泣着,把景灼的衣裳都打湿。
那时候他太小了。
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景灼只记得父亲和母亲不断地跟他讲“对不起”,前前后后说了好多好多遍。
“你可以记恨我们这对不及格的父母,但你的弟妹以后都会回来的,都会……所以你一定要坚持到那个时候!”
最后,父母亲了亲他的额头,抹干眼角的泪,转身决然离去。
那个画面,那些话,都深深地印在景灼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亓官族人几乎在一夜间全部消亡之后,懵懵懂懂的景灼当然哭过,闹过。
他的童年是割裂的。
在闻人家呆半年,在公冶家半年,在乐正家半年。
像个皮球一样,被到处踢来踢去也就算了。
最恶心的是,他受到的教育、读过的书,都是被精心编排过,与常理相悖的。
教他扭曲的思想,教他要仇恨自己的族人。
景灼不但没有任何朋友,反而还会被同龄人取笑,或者受到皇族长辈们莫名其妙的责骂。
特别压抑。
特别彷徨无助。
为了在禁地里生存下去,也因为被洗了脑使然,他很快就学会了放低自己的姿态,没有底线地讨好身边的人。
幸好在9岁那年,发生的一件小事,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景灼在闻人家寄住的时候,有一次曾撞见了当时才3岁玄安在数名执行官的陪伴下,跑到院子的果林中玩耍。
景灼与往常一样,只是远远地看着。
一开始画风还是很正常的。
但后来景灼的注意力只是被几只吱吱喳喳的小鸟引开了一下之后,转眼间,逃跑天赋满点的玄安竟瞒过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爬到了六、七米高的老树上,把自己藏身到浓密的枝叶里。
执行官们急忙好一顿找,半天都没找着。
还是经过景灼的提醒,大家才恍然大悟。
玄安在看上去随时要折断的纤细的树枝上甩着小脚丫,不声不响地笑着。
嗯,没有声音地笑,好像静默片一般诡异。
执行官们急得呀,求他们的小少爷千万不要乱动,要乖乖坐好等人来救。
可小玄安根本不知道害怕。
他一边四处倒腾着要抓树上的虫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背诵老师教过他的功课。
小玄安鼓着圆嘟嘟的小脸,一口气流利地背了好多诗词。
其中有一首,是——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背完这几句之后,他就被搬来了消防梯的执行官给强行抱了下来。
本来只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插曲。
但当晚,9岁的景灼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玄安瞒天过海爬到树上把自己藏起来的行径,他所念的诗词,和自己5岁时父亲曾交代他“装傻,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语……
在他脑内反复交替上演。
与和平日被洗脑式灌输的歪理打了一架。
景灼好像突然开了窍一般。
他从床上坐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站在窗边,朝着亓官禁地的方向远望。
自内乱发生后,景灼就被接走,已经有整整4年从未回到过自己家族的领地了。
咫尺,天涯。
不过那晚之后,他知道了往后的路要怎么走了。
要隐忍,要露拙。
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所以有了之后景灼对其他三族的言听计从,有了对自己族人表面上的疏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靠精湛的演技瞒过了所有人。
也悄悄做了不少准备。
景灼等的,是一个翻盘和复仇的机会。
今天,他终于等到了!
他的妹妹司恬,实在太优秀了。
“呼……”
躺在浴池内的景灼重新睁开了双眼。
“只要她有足够的能力振兴家族,那么我这个家主之位,随时可以拱手相让。”
不但可以拱手相让,还会尽所能地配合。
但前提是,她的三观不是歪的,是把国家和人民放在第一位的。
今晚一见,景灼觉得她的野心有了,能力也有了,只是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她的心思,放在了什么地方……
哗啦啦——
景灼从浴池里站起身来。
他光着身子,踩在防滑地毯上。
水珠子从他的肌肤上滑下来,在地毯上留下了一路的水痕。
景灼故意在外人面前不修边幅,但家族基因好,他虽然不怎么锻炼,但身材保持得还挺不错。
1米86的个子,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
就是已经26岁了,景灼仍然坚持不成婚。
家族尚未复兴,他不敢生孩子,让他们经受和自己一样的苦。
对外,则宣称自己怕麻烦,最烦要养孩子要负责任。
其他三族也乐见此事。
亓官没有孩子,没有后代,那自然最好不过。
景灼走到架子边,拿起毛巾,一点点地擦去身子上的水,把头发擦到半干。
他又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小口,下巴微微扬起,喉结上下动了动。
然后还要在皮肤上涂抹特制的润肤身体乳。
清新的木质香调。
景灼涂得很慢,很仔细。
每天一小时的沐浴,是他难得的可以不用戴着面具示人的,可以喘口气的私人时间。
他很想这一小时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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