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之前卫菁菁还细心地让陆征写了一张纸条留在桌子上，以防他们回来了看不见他们会着急。
不过看见了纸条应该会更急。
老天爷也好像很给面子，他们出门一刻停下来的风雪，在他们刚进医院的时候落了下来。
卫菁菁倒是觉得还好，因为疼痛感不强，也习惯了，做了检查和登记她本来想自己走进去的，却没想着二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轮椅。
“那边的三人间，两个都是要生了的，不过空间够大。”他轮椅交给陆征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说：“我去找丁医生。”
陆征推着卫菁菁进病房的时候，里面的人都瞧了过来。
中间的产妇看着和她差不多大，她旁边站着的不知道是自己的婆婆还是母亲，另一个住最外面，她睡半张床，另一半躺着的是她的丈夫。
卫菁菁最明显的就是她的视线，她看见来人了，坐起了半个身子，头发有点乱，怔怔地去扯旁边丈夫的袖子，“我就说了有轮椅吧。”
她丈夫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有又怎么样，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我都说了让我二姑来给你接生，你非要来医院，这回一定给我生个男孩。”
女人埋怨地说：“上次就是你二姑接生的，我差点死了你记得不？”
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男人说要生儿子的话而觉得失望，还摸了摸硕大的肚子，好像也想生个儿子。
男人的脸上很无所谓，“不是没死吗？”
这幅景象看得卫菁菁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上了床，就懒懒地靠在了床背上。
现在离要生孩子的时候估计是还早的，事情都稳妥之后，她又开始担心了。
不到八个月的孩子，生出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她扯着陆征都袖子问：“早这么久，万一孩子们不健康怎么办？”
陆征飞快地回答：“一定不会。”
她看了眼陆征，然后把眼睛半眯了起来。
现在也没有什么保胎的手段，能做的检查都很少，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先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很疼吗？要不要吃点东西？”陆征坐在床边问。
她摇摇头，“不吃。”
但是很快又反悔了，“还是吃吧，听丁医生说要是阵痛太疼就吃不下了。”
她还得留着体力生孩子。
陆征替她掖好了被子就出去了，卫菁菁拿了丁医生给的书来看。
“我也想吃饭，晚上吃了点，刚才疼得我又饿了。”那一床的产妇看着这边又有点眼馋了。
她男人看着好像忍无可忍的样子，低吼着说：“刚才不是才吃了包子？饿饿饿，吃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留给我儿子买衣服。”
女人听了怏怏地又躺下了，不过才躺下去，她就“哎哟”一声又弹起来了。
“是不是要生了？！”男人不仅不关心，还看着好像很惊喜。
卫菁菁摇摇头，捏了两张纸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上了。
她觉得这样的对话比她刚才路过产房的时候听到的产妇们的尖叫声还刺耳。
有时候是这样，有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的。
你以为是一个人的愚昧，其实是一群人的麻木。
陆征很快就回来了，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还拿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进门屋子里的人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他没管那些眼神，径直走向了自己女人的病床，把东西放下后眼尖地看见了她耳朵上的耳塞。
“吵？”
卫菁菁也是耳塞被摘掉的时候才发现陆征已经进来了，她放下了书，忽然眉头又是一皱，闷哼了一声。
他赶紧坐了下来，紧张地问：“疼的厉害？要不要去找医生？”
她捂着肚子摇头，“比之前疼的一点了。”
从刚才的像月经一样轻轻的疼，很快就到了现在的闷疼闷疼的疼，她觉得比起别人来说好像进程有点太快了，又怕又觉得孩子快点出来也好。
饭菜是陆征上国营饭店打包来的，上面的碗还写着呢。
“要不要我帮你揉揉？”他整理好了饭菜，索性坐在了她的身边。
卫菁菁慌张地抱着肚子后退了一下，“不行，一会儿更疼了怎么办？……嘶。”
看见她这样陆征什么也不敢做了，他拿起筷子给她，“先吃饭，多吃点。”
现在已经接近半夜了，晚饭时间早就过了，也难为他能弄回来这些菜。
她不太饿，但是也是一口一口地吃着，因为不是在家里，又知道自己在病房里多少有点显眼了，咀嚼的声音比在家里的还要小。
不过这大半夜的饭菜香还是引得一口口都有点嘴馋，那个年纪小点的产妇对着旁边的中年妇女说：“妈，我也饿了，我想吃肉。”
她看着好像疼了很久的样子，脸色很白。
卫菁菁一开始还在猜这个女人到底是她妈妈还是婆婆，不过都不用她们直接明说，中年妇女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了。
“乖，等你把儿子一生，我就让志明带两个大包子来，现在这么晚了咱们吃两馒头就行了。”
哪有这样对自己亲女儿说话的？
这产房里她是一刻都不想呆了，可是又不得不在这儿，于是她把筷子一放，小声地叹了口气。
不是不可以分，陆征带的东西很多，就算是加上陆征也是吃不完的。
可是就是不想表现这个好心。她从来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感激而帮助她，而是想真正改变一个人。
这些人都是改变不了的。
“是女儿是儿子我都喜欢。”察觉到她的不对，陆征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病房里虽然偶尔会传来几声女人的痛呼声，但是刚才那一刻的时候确实出奇地静。
卫菁菁赶紧把自己手里筷子递给陆征，“我吃饱了，不留了，一会冷了不好吃。”
陆征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筷子，就开始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别的人可能还不怎么把这两口子的悄悄话放在心上，但是两个正在经受阵痛的产妇却觉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尤其是那个还要跟丈夫挤在一张床上睡的女人，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哎哟哎哟地把身子转了过去。
“小妹！你生了吗！”
卫菁菁刚想小憩一会儿，就听见了门口的一声大喊，她看见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换了一身正经新衣裳的二哥此刻只想把脸用被子蒙住。
后面又响起了小姑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以为母猪下崽啊，一溜一串儿，哪有这么快，小点声！”
然后女人的话锋一转，变得格外温柔，“菁菁啊，小姑来了！”
卫菁菁彻底把头给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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