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准备做饭的蒋秀敏接到门卫处说有个姓曲的女同志找,赶忙将围裙解下出去接人。
眼巴巴的望着家属院里的曲岫莺,有些局促紧张的在大门外来回踱步。
猛地听见人叫她心里一酸,苦涩又委屈的唤道:“姨妈......”
蒋秀敏上前抱了抱她,可心疼坏了:“莺莺,你怎么都不给家里来个电话就突然过来了?
还有,这才多久没见,你就将自己折腾成骷髅架子了?”
曲岫莺张了张嘴,却发现满嘴酸涩,无从说起。
蒋秀敏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啊,咱们先进去说,你哥该下班回来了。”
家里三个小孩儿看见蒋秀敏带着一个陌生女人回来,齐刷刷看向她们。
“辞歌,予妤,辞野,这是你们在老家的表姑,小的时候你们见过,估计可能忘了,快叫人啊。”
三姐弟乖巧的叫了声‘表姑好。’
曲岫莺看了眼三个孩子,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辞野这孩子长这么大,我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记得老二之前不是叫辞云么,什么时候改的名儿?”
说起这个蒋秀敏也是一阵无语:“还不是我们家那老头子呗,这种事儿和我说一声就行了的。
他偏自己带着证明跑去派出所给老二名字改了,回来后家里那春梅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当时还是老爷子偷摸告诉她星棉那丫头说的那番话,她这心里才放下了不少。
反正当初家里孩子都是老头子取的名字,他说不好要给孩子重新换个名儿,郝春梅也没法子。
曲岫莺闻言,神情也是有些一言难尽。
表嫂什么性子,她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反正也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
两人聊了几句,蒋秀敏招呼着曲岫莺先坐会儿,她先去给家里人做饭。
自从前几天郝春梅被周鹤云‘赶’回娘家去了,他们家这几天清净了许多。
上次原本说去队里的,但是上面不是临时通知去修水库了么,也就取消了那次‘烤鸡趴’。
乔星棉答应顾芸珍,等他们放假的时候每天不带重样的给做好吃的。
这不,离放假还有一个月呢,这三孩子已经在商量自己的寒假要怎么过了。
“大姐,过年是二月十七,现在才十二月十六号,整整俩月呢。”
周辞歌瞥了眼周予妤,有些惆怅:“我这是倒计时什么时候放寒假,可以去乡下呆几天好吧?”
一旁没说话的周辞野放下手里的书本,“别想的太美好,万一妈要带咱去外婆家,就啥都别想了。”
闻言,姐妹俩一阵泄气,对于他们妈每次带他们上门去走亲戚收红包的事表示反感极了。
因为她是县委书记的老婆,但凡逢年过节拉着三个孩子出去走一圈,必定是满载而归。
而她自然也是有回礼的,不过那回礼就很一言难尽了,说抠门都算好听的了,那简直就是敷衍。
毕竟她在这方面也不是个没脑子的,礼尚往来可以,但一要是单方面的收礼那就是贿赂。
人家要故意整你的话,那上面肯定会派人下来调查核实周鹤云是否涉嫌贿赂,要真确认了,周家也就完蛋了。
所以郝春梅在这方面心里门清儿,所以哪怕她不愿意,还是会多少意思意思的回点。
对于这种特殊的‘习俗’自古便流传了下来,也就是和后世所谓的‘红包文化’没什么两样。
这事儿周鹤云知道,但他对于女人间的一些礼尚往来向来不插手不干预。
只是明令禁止郝春梅受贿,一旦被他发现,那他们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离婚。
不过郝春梅也是在县里国营单位上班的,有时候亲戚关系好的,‘心意’到位了,她倒是能在自己有限的范围内给走走关系,安排个人进厂什么的。
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人,对这种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大家心里也都知道,有关系不走的那就是个傻子!
三人说话间,曲岫莺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要不是家里男人身体不好,这几年她操碎了心,倒真想邀请姨妈一家去他们家里做做客。
周辞野看曲岫莺在一旁坐着有些无聊,便问道:“姨妈怎么想起这么冷的天儿过来我们县里?”
说到这里,曲岫莺也是叹了口气:“你们姨父病了,我寻了好些医生都说好好养着。
实在没办法了,就听说这边有个卖糕点的比医院的药还管用,所以我便寻着找过来了。
想着姨妈和你们也在这里,我便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
三小孩儿听的一脸惊奇,“那要是光吃糕点就能好的话,还要医生做什么呀?
表姑,你还是要相信医生啊,他们才是能治病救人的大夫。”
周辞歌的这番话,曲岫莺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了,只要是个人都叫他相信医院,相信医生。
可是,她信了啊,她将自己男人送去医院检查治疗。
可是医院的医生治不好她的男人啊,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呢?
要不是听闻院儿里的人有这边的亲戚说长荣县有个能治病的糕点,她也不会放心家里的一切就跑过来为了买糕点。
因为这也是她黑暗前路上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啊,怎么能放过?
曲岫莺刚想开口,身后就响起周老爷子诧异的声音:“莺莺?有些日子没见了,过的可还好?怎么突然想起过来了?”
他这才在院儿里和那些老家伙们下完棋回来,就瞧见曲岫莺,还有些诧异来着。
曲岫莺起身,面对这个曾经的老干部还是有些拘谨:“姨父。”
周老爷子洗了个手过来,见她还站着,皱了皱眉:“自己家,客气什么,坐下说。”
曲岫莺张了张:“我......”
“爷爷,表姑是过来买糕点的,就是那种吃了能治人病的糕点。”
看了眼插话的周辞歌,老爷子瞪了她一眼:“没礼貌!”
周辞歌撇撇嘴,她那不是看表姑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替她说出来了么。
被小孩子这么一打断,曲岫莺也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这话听起来实在荒唐,疯狂,甚至还有些真假难辨。
见周老爷子抿着嘴不说话的模样,曲岫莺垂下脑袋有些苦涩的低语:“姨父,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荒唐和可笑,但相信无风不起浪,要是真没有这件事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口口相传?
事到如今,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想错过。”
沉吟半晌,周老爷子问她:“玉书他、到哪种地步了?”
闻言,曲岫莺就像是被人戳了眼窝子,强忍许久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滴答滴答溅落在她深色的衣服上,浸湿一片。
只听她泣不成声的说道:“吃、吃了就吐......人已经......瘦的不成样了,连起床都做不到,我怕他挺不过今年冬天了,呜呜呜......”
最后一句话,曲岫莺像是用尽了毕生勇气几乎是嘶吼着出声,那种无助,迷茫和绝望看的边儿上的三个孩子也忍不住一起落泪。
就连在灶边儿忙着做饭的老太太听见这边的动静,也赶忙熄了火过来。
“怎么了,这怎么还哭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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