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岩是因为比赛才临时回的桥市,余年把她的少年雕刻的那只小小的雕像摆在书桌前,它还散发着很淡的木质的香檀的清香。余年摸了摸胸口那只少年在十七岁时用尽全部身家买的那只小月亮,胸口隐隐发热。
这晚不眠之夜的有四个人。
陆加全睁眼而无法入眠,玫瑰徘徊在他的梦乡,叫他活了二十年的心扉火热,却痛苦地灼烧;文清懵懵懂懂,却也察觉了有些不对劲,突如其来的思念让少女无法安眠而辗转。
宋岩是年少以来无法摆脱的惶恐,哪怕经历了再多,他变得再强大,那个姑娘永远是他卑微而小心捧着的月光。
——也许只有余年是心安的,少年爱意直接而火热,她被这爱包围着,灼热得让她心尖发烫,他所有藏在细节和温柔的眼睛里不曾言说的爱,她都一清二楚。
就像她曾经就明白的,她清醒地看着他为她疯狂着迷。
他早已爱她无法自拔了呀。
这是她的少年,明亮而叫人会永远怀念的十八岁,他在比赛前夕的夜晚,怀着惶恐和卑劣,在所有人面前亲吻她,把所有的心脏——这小小的雕像,掏给她。
宋岩还有什么不曾给余年的呢?上天都一定瞧得明明白白的痴情和爱,他的所有和一切,全都奉献给她了啊。
……
第二天早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余丽出门准备工作。
女人在晨光中推开门,便瞧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高个男孩站在门外。ωωw..net
他模样干净俊朗,不清秀,却有一股雪山松子的清新。只是这雪山松子此时却被雨露打湿了似的模样,昨夜是夏季的雨夜,他发丝微湿,垂着眼睛,修长身影挺拔地靠在略微老旧的木门边,一言不发。
沈文看见余丽推门出来,他心里“咯噔”忐忑了一下,少年下意识指尖扣入掌心,心底生出几分失落来。
他昨夜失魂落魄回了家,却仍旧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余年怎么会跟宋岩在一起呢?
宋岩的脾气出了名的冰冷暂且不说,他可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啊,据说被他的父亲抛弃,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原因……
哪怕他确实是个天才,国家队的教练看了他一场比赛他就被轻轻松松录取到京市,可是在沈文心里,在所有一中的人心里,他都是不堪的。
——冷漠,阴鸷,身世不明,这些都是宋岩的代名词,沈文怎么也不理解,余年那样的人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呢?
年年会不会,是被他强迫的呢?
纠结了一晚上,沈文终于在半夜冒着雨跑到了余年家门外,他在高一时余年身体不舒服来送过一回书,所以还记得女孩子的地址。
没敢敲门,他就这样在门外等到天亮,只是没想到迎面碰上的是余丽。
中年女人眉眼弯弯,温柔漂亮,余年简直是和她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沈文压下心底所有慌张个忐忑,他向余丽走去。
“阿姨好。”沈文生得一副讨家长喜欢的好学生模样,又是乖巧问好,他对余丽说,“我是余年的同学,找她有些事情,不知道方便吗?”
他湿了发梢的可怜模样,余丽也心软:“哦哦,年年的同学呀。她还没起,你先进来,把衣服头发烘干,小心感冒了,我去叫她起床。”
余丽将男孩子请进门,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她多少嗅得出来是有些猫腻的,但她不多问,她知道女儿不会乱来,她的心里自然都是有数的。
沈文在这里烘干了衣服,头发也顺便吹了吹,余丽着急出门,在她走的几分钟之后,余年才终于推开门,从房间出来。
她还带着初醒的懵懂,睡眼朦胧的模样,穿着雪白柔软的睡裙,发丝微乱。
可是她的神情却很正经,没有困倦的模样,余年看着沈文,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还追到了家里来。
沈文看见她,心里满是酸涩,有些迫切地开口:“余年,你……”
“我是自愿和宋岩在一起的。”余年直接打断了沈文的话,她的声音温柔而肯定,“我们高二就在一起了。”
沈文咬着唇,有些屈辱似的,怔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输给谁他都能接受,可是怎么能是宋岩?
“你难道不知道,宋岩他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他爸……”
“他的爸爸不要他,把他丢在那的。”这些传闻余年很清楚。
在上一世,这些所有苦痛和关于那个少年伤疼的过往,她曾经全部当做一个可怜人的故事,甚至在这个人第一次夺冠之后,也只是感叹了,一句他确实不同寻常。可直到这一次,她才真正体会到被抛弃三个字也许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怎样的痛苦。
年幼的宋岩也会偷偷躲在门板后哭吗?会乞求父亲的疼爱而不要将他抛弃吗?
余年的心一片柔软,她见过他所有倔强和坚不可摧的模样,可是他也会露出柔软的肚皮,就像昨夜,几乎乞怜一般地渴望着她的爱。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呀。”余年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他很不堪,他也没有冷脾气,沈文,不管你信不信,宋岩是最最温柔的一个人。”
他有最温柔的眼睛和最温柔的心啊,只是天性让他外壳冰冷,可是哪怕拥抱对你们来说惊世骇俗,她也仍旧对他敞开怀抱。
——她爱他。
沈文最终离开了。
他输得彻彻底底,他明白了。
余年怎么能有那样温柔的神情呢?
也许她向来是温柔的,可是沈文从未见过这样的独一份的温柔。
他终于从头到尾地明白,这份感情没有任何不堪,哪怕男主角是他心里角落中肮脏的灰尘,可是她是这样爱他啊。
朝阳缓缓升起,阳光一点点洒满木质的光滑地板,透亮温暖。
手机铃声响起,余年接通起来,她蜷缩上木质的小椅子,歪头听那边的人讲话。
他晨起的声音还有点哑,问她:“乖乖,起床了吗?”
余年“嗯”了一声:“起床了呀。”
“你洗漱好,今天上午九点我要去比赛,你乖乖的,想吃什么早餐,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她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余年轻轻笑:“啊,那你给我带豆浆。”
于是那边对着听筒轻轻亲了一下,宋岩应下来:“好,乖,十分钟后我到。”
电话被匆匆忙忙挂断,木质的板上阳光又移动了一点点,余年想。
——怎么能说宋岩不温柔呢?
他一定是最最好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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