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指的不爽是刘永铭刚刚说到灾民之事,让陆琳琅感到伤感了。
陆琳琅连忙赶上前来,说道:“环儿!不得无礼!不是一回事!你不懂!”
刘永铭冲着陆琳琅拱了拱手,笑问道:“小姐也出来了?魏仲贤没送送您?”
陆琳琅压了压福回应道:“送了,就送到堂厅口就让我推脱了,然后他回去会他的朋友去了。公子一下子喝了那许多酒……”
“无碍无碍!人生即当如此,小生赚了酒,魏仲贤赔了银子,这一波,不亏。”
在陆琳琅的眼中,刘永铭只是嘴硬而已。
她心中更有些愧疚感,若不是为了自己陆家的事情,刘永铭也用不着进到青衿堂里受魏仲贤的羞辱。
刘永铭越是将作无事,陆琳琅心中越是不安,她说道:“小女子还有一事不解,可否一询?”
“小姐请讲。”
陆琳琅问道:“公子见识颇广,知前易后,出口皆是典故,想来也是学识斐然,为何作出如此不堪之诗句?”
刘永铭心中暗付道:“难不成还真跟魏仲贤发生冲突,好叫他出事以后怀疑到自己身上么。”
刘永铭心中那么,嘴上却是笑道:“青衿堂可不只是书生聚集之地,亦是长安八大销金窟之一。魏仲贤做东在此包场,花销这许多为的是何事?”
“这……”陆琳琅好似明白刘永铭想说什么了。
刘永铭笑道:“举办诗会,必有一人为头筹,而后扬其美名。魏仲贤即是东主,宾客又是他请来的,题目又是他出的。纵使我才华横溢、诗仙太白转世,怕也难胜过他!不管做何等佳诗皆是落败,又何必花费那些心思去捉词抓句?”
陆琳琅应道:“魏家公子虽然对我父亲有所用心,但不见得会在诗场上如此吧?”
“非是我以恶度人,实是小姐不知世间人心险恶而已。”
“诗做可以提前写好,审评可以有所偏见,但策论优劣可全凭本事,公子见地深远,若是有其才,何不试论之?”
陆琳琅好似在激刘永铭回去与魏仲贤一较高下。
刘永铭笑问道:“小姐指的是刚刚魏仲贤所言之青苗法吧?”
“正是。”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
丫鬟环儿不爽得气道:“你这穷书生又笑些什么?”
“场中皆是混迹书生,不曾涉足布政,有何见解可言?其语必皆是书生之见,与其论政,不过是对牛弹琴,与驴鼓簧而已。”
环儿气道:“你还是穷书生呢,你有又有什么高见!”
陆琳琅瞪了环儿一眼,而后向刘永铭压福赔罪:“环儿自小与我长起,惯坏了,还请公子见谅。”
“小姐不必多礼,已听惯了她的言语了。不怪,不怪。”
“还敢问公子高见。”
“小姐愿意听我说?”
“愿为一闻。”陆琳琅其实不懂政事,只是觉得刘永铭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就算是回去告诉自己父亲陆预听也是好的。
刘永铭开口说道:“青苗之法,于国于民皆为大害,唐时已废,不再具行。现若行此政,则民不聊生。”
“公子何出此言?”
刘永铭知道陆琳琅可能听不懂,但他还是认真得回答道:“青苗法何故而出?此国库不足用,地方府县亏空而不足补,故尔施此法也!若只依法条来看,的确是利于国而泽于民,但天之道陨有余而补不足,哪里那许多天作之美?”
“有何变故?”
“朝廷若施此法,地方官府见有补亏空之良机,必定摊派而下!那些不想借贷之农户不得不借,此番必逼得原本无债之农户负之债务,如何算是有利于民乎?那些愿意借贷且急需借贷之农户,如不给恶吏一些好处,如何能借贷得出?青苗法之借贷,实不如让百姓于民间自愿互借呢!”
“阿?”陆琳琅惊了一声。
刘永铭又道:“国之所用不足,因免税之世家权贵、豪族强绅兼并农人土地而致!若农户被迫借贷,长年以往必负债累累,终因还不起钱贷而出售田亩!国库之课税越不足用也!国若无银则兵无所饷,将无所赏,民无所保,官无所获,此无需百年汉国国祚终消亡耳!”
“呀!”
刘永铭对着陆琳琅拱了拱手,说道:“小姐若真有此心,还请回去与陆礼部说一声,定要让四爷党反对户部魏侍郎行此法,谏言皇上勿行亡国之举。小姐若是能说服陆礼部,此万民之福也。但在朝里议此事之时,他自己就别出面说话了,毕竟他还是要与太子党合作救出余、宫二人,暂时不能与太子党关系过坏。”
陆琳琅连忙问道:“魏侍郎他自己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宣政殿上站着的朝官,有几个不是学识渊博的进士出身?”
“那他为何还要如此?”
“国用不足,为之奈何?”
陆琳琅问道:“公子高才,可有其法?”
刘永铭笑道:“农课分丁税与田税,夏、秋收此两税,若真要富民而强民,当并丁税于田亩之中,合各苛捐杂税于一,废士人免税之政,士绅一体纳粮。以钱代徭,雇流民、灾民行代赈之良举。”
刘永铭看着陆琳琅笑道:“别说别人了,朝里那些官员勋贵哪一个愿意放弃免税之举?又有多少官员愿意配合丈量田亩?”
陆琳琅被永铭一句话给问得无语了。
正此时从一边走过来一老一少两人,老者六十来岁,少者二十四、五。
那二人正操着山东口音说着话。
“初到长安便听闻青衿堂是汉国棋手云集之地,来此必能遇一二敌手也。”
“我看未必,汉朝国手不过如此,何况民间乎?此处必皆非汝之对手!”
“前辈玩笑了。”
二人说着话来到青衿堂门牌前停了一下,说起了闲话来。
老者笑道:“关中风情果与我邦不同,世家小姐竟与一穷生当街而谈!”
少者笑道:“毕竟我们那里有孔圣人之教嘛,大礼之妨,避之而不及。不似关中,李唐以降,多有纳嫂妾媳之事。”
刘永铭与那两位陌生人并不争辩,他摇了摇头,对陆琳琅说道:“不与小姐闲聊了,男女大妨,已惹他人路视了。小生也有他事,就此告辞。”
陆琳琅知道刘永铭只是不想再说下去而已,毕竟之前与自己说魏家有阴谋的时候刘永铭也没拿男女大妨与路人反应来说事。
刘永铭正要走,环儿却是不肯了,环儿上来一把将刘永铭手中的包袱夺了过来。
刘永铭却是不敢争抢,要是再一用力,里头的野山参参须就得断成小截了。
刘永铭无奈得说道:“小姐,这……”
陆琳琅马上对环儿说道:“环儿不可无理,快还给公子!”
环儿气道:“我家小姐话还没说完呢,你急着走什么呀。再说了,你来的时候也没拿这个包袱,走的时候却有,这里面的东西是顺人家青衿堂的吧!”
刘永铭连忙说道:“读书人不做偷盗之事!”
陆琳琅急了:“环儿!快还回去。”
环儿并听陆琳琅的,一把将包袱打开,一支野山参掉了出来。
“这是……”陆琳琅有些吃惊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人参刘永铭是从哪里来的。
陆琳琅连忙说道:“环儿!这可是人参!贵重之物,快还给人家,你再这般无礼,小心我回去后拿藤条打你!”
陆琳琅说着附身下蹲将地上的人参拾了起来,并放放包袱之内。
环儿鼻子一酸,将包袱递向刘永铭,嘴里还不平得说道:“小姐你可从来没为了个外人而说要打我的。”
刘永铭从环儿手上接过包袱,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没什么。小生告辞了。”
刘永铭说着便转身离开。
…………………
刘永铭在街上逛了一圈,向着叶长青家里而去。
刘永铭去看望了叶长青的母亲,并送上了那几支野山参。
这是刘永铭的御人之道。
叶长青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一个属下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用钱来维系关系。
当钱多到了一定的数目,钱也不算是钱了。
想要让属下忠臣,这个时候只能用感情来维系。
刘永铭对叶长青母亲越是重视,叶长青也就越忠诚。
而在叶母的眼中,来看自己的这些人都是叶长青的挚友,如果不收下人参,这些挚友们还会生气,最终也只得勉强收下。
叶母已经习惯了刘永铭等人来看自己,刘永铭在将人参送到且问询了叶母最近的身体情况后也就离开了。
刘永铭从叶长青家走出来没多久,一顶轿子便停在了街边。
陆琳琅一掀开轿帘,环儿便走上前,很不高兴得说:“小姐,就是这里了,我看见他进了那个房子里,不过现在人已经走了。”
陆琳琅打量了一下有些显旧的宅门,对环儿说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叶公子的家。”
“小姐为何这般关心那穷书生?小姐你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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