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十点多他们到了,也只是简单地处理一些内务的事情,而后等着吃中午饭。
等中午吃完饭以后,他们才会开始工作。
即使这样,下午四点来钟,他们也就赶着下班去了。
而屠之佑是在天亮以后就离开了翰林院,因为他真的是太困了,真的熬不住了。
所以,屠之佑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与后来者碰上面。
但翰林们怎么可能没看到在里头睡觉的刘永铭。
他们只是不想去招惹这位混世阎罗,所以翰林们进来的时候都装作没看见而已。
裴殷靠近了刘永铭问道:“六爷您如何会在这里?”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别提了。这事还真怪得很,本王自己都说不明白。回头你们问屠翰林吧,他嘴巴大,可能能说得比本王要好一些。”
“屠翰林怎么了?”
“不是他怎么了,是本王怎么了。”
“你这到底是……”
刘永铭正想着在翰林院里再说些神鬼之事,也好吓一吓这些翰林学士。
别看翰林们一天将孔夫子的“不语乱力乱神”挂在嘴边,但这些个老年的翰林最信的就是那些神鬼之事。
什么刘秀有天神相助天降陨石,李世民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下凡等等。
他们遇到大灾大难之时想的是如何祭祀神明,佑天下安康。
又什么如何做到天人唯一、天人合一、天人共体、天警天示等等,都是这一批人。
他们不相信的不是鬼神,而只是单纯的刘永铭这个人的鬼话。
刘永铭正想开口之时,外面有个人突然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进来的不是别人,是大内总管文雄。
文雄的身边并没有带徒弟,而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不像是在办皇帝交待的事情。
他大步一走进来,便大声地问说:“薛翰林在吗?”
这就是翰林院众官最不喜欢宦官的地方了。
一名宦官在翰林院里就不该有这样盛气凌人的姿态。
在仕人的眼中宦官能成为皇帝近侍不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而是阿谀谄媚。
翰林仕人们可是一撇一捺地考试考出来的,他们与宦官是两个面的两个极端。
但这世道本就是一物降一物。
文雄要是看到了房间深处的刘永铭,他定又是另一副姿态了。
可惜他是一眼都没往里头瞧,好似根本就不是来寻人的,而是想让别人看见他以来后寻他。
且就算他瞧了,也未必能看到刘永铭。
因为裴殷正挡着他的视线呢,且刘永铭还穿着衣里包在被子里,文雄哪里能留意得到这里头还躺着一位王爷。
他也只以为是有哪位翰林中午困倦,倒在那里小息一会。
文雄这姿态其实不算是盛气凌人,只不过是平日里对那些小宫人作威作福惯了,一时间在翰林们的面前没收敛起来。
翰林们也是有自己的修养在里头的,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与文雄发生什么冲突。
此时,从翰林众人堆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虽然有些老态龙钟,但那精神头却是十足,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的样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文雄所提到的“薛翰林”。
薛翰林原名薛青祥,字宝瑞,号流光,又号山外居士。
号流光是他自己年轻时给自己起的自号。
意思是时间飞逝,要节约时间来学习,不能碌碌无为。
而山外居士则是他近些年才给自己取的。
薛青祥别看年纪有些大了,却是一点也不服老。
他自认为自己才华盖世,可他这些年却被十个人给比了下去。
这十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十绝儒,而十绝儒的名号比如诣岭、乌山、奇川等等都是以山形为号的。
他叫自己山外居士,是在吐糟自己活了一辈子、努力了一辈子,却连十绝儒士的名头都混不上。
那薛青祥拱着手向前走了两步,说道:“原来是文总管。可是皇上招唤?”
翰林大学士、翰林侍讲等等官职的主要职能不是编修书籍与做学问,而是皇帝的百科全书与秘书。
皇帝遇到一些问题时常常会将翰林们找来问一问。
大到某些国家典礼事宜如何安排,古时是否有成例。
比如让对方的国君以什么样的形式进行投降。
小到一件案子的法律依据在哪,有没有先贤典籍可以依靠。
比如宋朝时的“阿云杀夫”案。
所以,薛青祥对文雄的来访并不感到意外。
那文雄还着礼,笑道:“恭喜薛翰林了!恭喜呀恭喜呀!”
薛青祥疑问道:“喜从何来呀?”
文雄乐道:“刚刚上朝的时候朝中正议论新的工部尚书人选呢。皇上让众臣工们合议,臣工们议来议去,有人说崔侍郎,有人说是卫侍郎,最后您猜怎么着?”
五爷党已然是失势,常理下是不会有人提名崔显的。
但卫科是四爷党,最近四爷党的势头不小,太子党与大爷党都不想让卫科上位,所以这才提名的崔显。
薛青祥听到关于工部的事情,他心中其实是有数的。
刘永铭之前就猜测过,这工部尚书的职位一定会是薛青祥的。
能猜到这个的除了刘永铭,其实还有另外两个人。
一个人是曹岳,一个是程管炜。
曹岳在别的事情上也许能比程管炜高出一头。
但在人事方面,程管炜却是不逊色于曹岳,甚至会比曹岳更加精到。
薛家是大爷党,程管炜是大爷党党首,程天官自会将自己的推测说给薛青祥听。
所以当薛青祥听到工部尚书人选,及文雄口中的“恭喜”的时候他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从六品官升到尚书的三品官,在官道上几乎就不太可能。
这种不可能只是局限于地方,但却不限于翰林院。
从翰林院里上来一个人就去做尚书、侍郎什么的也不是什么成例,也算是正常情况。
那薛青祥是自有自己的书生傲气与儒者风度在,并不会那么张杨。
他谦和地问道:“却不知喜从何来呀?”
文雄腆着脸笑道:“定下了!定下了!皇上说,薛翰林您是工部尚书不二人选呀!”
文雄话一说完,众翰林连忙向着薛青祥道贺了起来。
薛青祥随即就是一阵谦虚的寒暄。
薛青祥的话语传进裴殷的耳中,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裴殷可是太子党一员,且薛裴两家本就相互不待见,他见得薛青祥年老了还又风光了一回,做上了三品的尚书。
这让裴殷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裴殷甩了刘永铭不管,轻步走上前去。
裴殷在刘永铭的面前可是十分硬气的,即使那天在自己的家里,他对刘永铭也是该客气的客气,该不客气的也不客气。
所以他并不太在意刘永铭的感受。
裴殷上前拱手贺道:“宝瑞兄真是好命呀。我坐馆几十年,却也只是个五品的小官,却不想宝瑞兄即有今日。这三品大员的身份可够您光宗耀祖的了。”
宝瑞是薛青祥的表字。
翰林院里的翰林们一般只是六品,但裴殷的翰林大学士却是有五品的。
但由于他是皇帝近侍,任是谁也是得掂量一下。
三品大员有时也未必就比五品的翰林大学士来的高多少。
裴殷这么说其实只是另一种讽刺。
意为:福之祸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薛青祥是听得明白,他却是回应道:“同喜、同喜!”
他话中的意思是:“我要是不行,你将来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必是与我一样。”
那裴殷笑道:“宝瑞兄可知这工部里的一些事情?”
薛青祥也笑道:“盛乐兄也在怀疑袁工部之亡故?皆坊间谣言,万不可轻信呀!正所谓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我们皆过耳顺之年了,那些傍语不当为牵挂。”
盛乐是裴殷的表字。
裴殷笑道:“袁工部清廉一生,我自是不信那些妖语。我说的不是此事,而是工部里的一些锁事呀!”
薛青祥笑道:“哪个衙门里没有锁事?皇上即是信得过我,让我补此大缺,辅政于朝,自当鞠躬尽瘁。工部事务之繁杂我自清楚,但以我之本事,想来不难。”
裴殷连忙说道:“误会误会。我并不是说宝瑞兄无此才能。而是……这么说吧,工部亏空可是在袁工部的手上给弄成的。若无袁工部,怕是工部那里就不只是亏空了,而是不周山天柱断裂之巨洞也!”
薛青祥笑道:“我自有主意,不必盛乐兄如此记挂。户部那里我自会去沟通,想来以我之名望,丁尚书、李侍郎等人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袁尚书清流出身,自是与我们这些世家出来的不一样!”
薛青祥没提到户部的另一位侍郎厉舒才是因为厉舒才现在不在朝中。
他被委派去了榆林、延安府那边做钦差去了。
这件事情之前在紫宸殿的时候是一早说好的。
厉舒才是刘永铭的人,但也只是在暗地里,所以他出行也跟本没与刘永铭告别。
但珏瑶姑娘那里却是会有情况送到刘永铭的那里的。
所以刘永铭是知道此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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