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布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乱作一团的喝彩声和嬉笑声,夹杂在嘈杂的弦乐和含糊不清的歌声里传入耳中。
充斥在鼻腔里的,是酒香、汗臭、木头的霉味,以及似乎从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动物的腥臊。
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像是粘在了一起一样,始终无法移动分毫。
痛啊,浑身都好痛啊,为什么会那么痛。
巴布只感到沉浸在剧痛之中,他甚至无暇分辨疼痛究竟来自何处,只知道痛的恨不得把自己撕碎,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苦苦忍耐着持续不断的痛苦侵蚀。
不知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已是千万年,剧烈的疼痛慢慢减弱,渐渐消散,巴布终于重新凝聚起了意识,恢复了分辨和思考的能力。
他不知道疼痛的原因,甚至不知道疼痛来自哪里,不是皮肤,不是肌肉,不是内脏,也不是骨骼,明明身体每一处都感觉不到痛疼,但为什么还是觉得浑身都在剧烈的疼痛,就像根本不是身体在痛,难道是……意识在痛?
念头一起,巴布马上就在心中确定了,已经消散的疼痛并非来自身体,更像是来自意识,或者说……来自灵魂?疼痛来的时候是如此剧烈,就像不断重复把身体塞进搅拌机里搅碎再恢复原状这一过程一样,几乎已经超出了生物忍耐的极限,然而一旦褪去之后,现在身体的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了异状,唯一剩下的,就是感觉半边脸都很痛。
疼痛褪去的同时,身体的控制权终于恢复了一点,至少眼睛可以睁开了。
巴布努力睁开眼睛,嘶,脸上还是有点痛,但至少周围的一切已经模模糊糊的浮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混乱又宽敞的大厅,木质结构的大厅里,横七竖八的码着十多张厚重的桌子,粗陶餐具摆在桌上,里面堆着黑乎乎的面包和同样黑乎乎的疑似烤土豆一样的物体,大厅的一隅,燃烧着一团用石块垒起来的炉火,一个足够用来做洗澡桶的瓦罐架在火上,里面的液体咕嘟咕嘟的冒着沸腾的气泡,散发出食物的味道。
炉火旁,坐着一位胡须稀疏的老男人,怀里抱着破旧的不知名的乐器,难以形容的曲调从松松垮垮的琴弦上飘出,和老男人含糊不清的歌声倒也格外相配。几个脏兮兮的木桶就躺在他身边的墙角,里面堆着不知名的杂物。
这里……应该是个奇怪的酒馆吧,巴布心里暗想,既然是酒馆,那客人一定是少不了的角色。
当然有客人,数量还不少。
大厅里至少有二十多个酒客,他们并未坐在桌前吃喝,反而围成一圈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一样,其中最壮硕的一个,还在人群包围出的空场中走来走去,不时挥舞着拳头,嘴里发出吼叫。这些人大多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装,有些裤脚还有污泥,一看就是刚从田里回来的农夫农妇,不过其间也混杂着几个套着皮甲的青壮年,腰上还挎着刀剑。
嘶,现在又是什么见鬼的状况?
巴布觉得一切都很不对劲。
自己的记忆里,明明是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明明是奢靡夺目的宝马香车美人,明明是纸醉金迷的霓虹闪烁,明明是冲入云霄的喷气飞机。
然而现在,周围却找不到一点现代文明的影子,诡异的酒馆,混乱的环境,迥异于现代社会的时代感,还有穿着古旧的围观人群,甚至连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变了,好像自己不光换了个环境,连衣服都被换了一套。
总不会连身体都被换了吧,我可是……我是谁来着?
巴布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过去的记忆,就像变成了一堆残破的碎片,偶尔能窥探到一点最残破的影子,但具体的内容只有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难道是刚才的剧痛痛坏了脑子?
巴布很纠结的想着,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我到底是谁?
另外,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躺在地板上,为什么我的位置是围观人群的中心?还有那个从刚才就围着我绕来绕去的壮汉到底是谁,而且他怎么朝我走过来了。
身体的控制权还没有完全恢复,巴布只能瘫倒在地上,在脑子里自娱自乐,正如他所见,那个壮汉已经大步走到他身边,一脸凶狠的居高临下盯着他,压迫力扑面而来。
“就你这白痴样子,还想加入我们守备团?”壮汉弯腰揪着巴布的领子,把他一把拎了起来,单手高高举在空中晃动,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比划着,“就凭你这个胆小鬼巴布?你配吗?”
巴布像个破布袋一样在空中被甩啦甩去,不过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唯有脸上的疼痛没有消失了。ωωw..net
“说,快说,说我巴布是个胆小鬼。”壮汉狞笑着比了比拳头,“不说我就把你这半边脸也打肿,让你两边一样高。”
“哦哦哦”,围观的人群欢呼声更热烈的,还夹杂着几个酒馆女招待,四周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巴布嘴唇蠕动,气息微弱,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声音太小,给我大点声。”壮汉哈哈大笑,把巴布拉近了一点,吼道,“我都听不到你说什么,给我大声喊出来。”
“我说……看后面啊,蠢货。”
酒馆所有人里,只有巴布的位置最高,而且其他人都被场上的热闹吸引在围观,唯有巴布是被围观的那个,因此只有巴布越过人群看到了。
就在壮汉背后的方向,人群之外酒馆的阴暗角落里,有且只有一个奇怪的人正坐在那里,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巴布清楚的看到,他的体内,正有一股血色的雾气冒出,雾气充满了暴戾而邪恶的气息,很快就包裹了他的躯体。雾气冒出的同时,巴布的直觉发出疯狂的预警,危险,极度危险。
而在巴布开口时,这个危险的目标,已经以一个极度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巴布才不得不做出了预警。
“嗯?后面?”壮汉一愣,朝背后看去,周围人的目光,也被壮汉的动作吸引,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可惜有点晚了,砰的一声,阴影处想起了桌椅碎裂的声音,以及一阵诡异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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