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越擦越多。
也越急。
上官柔柔有些犯愁,湿巾快没了。
她开始怀疑,白袍女人是水做的。
女人终于说话了:“酒。”
她的声音,很冷漠,夹杂着让人心慌的金属摩擦声,更带着让上官柔柔宁死,都不敢抗拒的气魄。
十分钟后,上官柔柔从前台服务生手里,接过了一箱白酒。
女人只说了个“酒”字,上官柔柔就明白,她想用酒,来麻痹母子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的痛苦。
必须得白酒。
一瓶,不够。
那就要一箱。
上官柔柔在搬酒时,看到餐车上,还放着一箱。
她也没在意,点头道谢后,关上了房门。
上官柔柔见过很多人喝酒,从电视里——
可她从没见过谁,快要渴死的沙漠旅客那样,把高度白酒当水喝。
她开一瓶,女人喝一瓶。
一整箱子,六瓶酒,也就七八分钟,女人就全部喝光。
她双颊飞红,不再苍白,眼睛铮亮,寒冬夜里最亮的那两颗星般!
她也不再流泪,只是看着上官柔柔。
上官柔柔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比划了两下,拿出手机打字:“您还喝吗?我可以再去要。”
女人却答非所问:“我们母子,为什么相克?缘分未到,不能相见?”
这是你和地主老财的事啊,我怎么知道!
上官柔柔本能的,就要打出这句话时,却又心中一动。
她飞快的打字:“王,不见王。哪怕是母子。若见,必然相克。”
女人的双眼瞳孔,猛地缩了下,恢复了正常。
“你很聪明。能从小丑逼的嚎哭中,猜出这些。”
女人站起来,拍了拍上官柔柔的肩膀,抬脚就走。
“不是我聪明。是因为,我读到了你的心声。”
等女人关上外面的客房门后,上官柔柔才松了口气,却又不解:“我能看得出,你是个王者。可总爱欺负我的地主老财,又算哪门子的王了?”
砰的轻响声,传来,守在李骁门口的李东,回头看去。
当他看到一个白袍女人,从上官柔柔房间里走出来后,还以为是她,没在意。
可紧接着,李东全身的神经,就猛地绷紧。
那不是上官柔柔。
哪怕李骁喊“上官秘书”时,她立即能化身冷傲女王,昂首挺胸,拽不啦唧的样,却没白袍女人信步前行时,也能散出的那种强大气场。
她是谁?
她怎么能从上官房间走出来了!?
李东心思刚动,拧身,追了过去。
他怕惊动李骁,没敢低喝什么,只像猛虎那样,从宁晚晴的客房门前,一闪即逝。
刚开门的宁晚晴,吓了一跳,连忙看去。
她当然也听到了李骁的嘶吼声,也悄悄开门看过,但在看到李东守在那边后,马上就聪明的回房。
有时候,装聋作哑,才是最正确的。
直等李骁的吼声落下,宁晚晴才悄悄的开门,准备问问李东,究竟是怎么回事,却看到他好像在追谁。
宁晚晴看向李东扑去的方向时,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白影,在通往楼梯的防火门处,闪了下。
李东扑过来后,抬脚踢开了防火门。
他顾不上去查看上官柔柔,只想先拦住白袍女人,以免让她趁机逃走。
防火门刚被踹开,李东就扑了进去。
白袍女人,已经走到了楼梯拐角处。
李东踢开防火门的声音很大,到背着双手,步行下楼的白袍女人,却没回头。
“站住!”
李东低喝声中,居高临下,猛虎般扑向白袍女人。
砰!
李东很惊讶。
他明明是往下扑的,怎么忽然好像皮球那样,猛地向上弹起来了!?
李东后背,重重撞在了楼梯的斜面天花板上,感觉骨头快要断了时,急速下坠。
砰!
又是一声闷响,李东又嗖地飞了起来。
李东是谁!?
他是无能禅师的三大高徒之首,绝学“千臂观音手”,和少声李北的“狮子吼”,少腿李西的“无影脚”,合称云积寺镇寺之宝,牛逼的不行。
当初他们三个联手,都能把李骁给摆平。
就算让李东和李骁单打独斗,最终会落败,也得在半小时之后。
可就这么一个牛逼的人物,又是占据居高临下的绝对优势,千臂观音手还没来得及使出来,就被白袍女人当做了皮球,随便踢。
这也太伤自尊了!
李东气的要吐血。
吐不出来。
因为他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就是被当做皮球,被白袍女踢来踢去。
没脸活了。
李东被踢的找不到东时,隐隐听到有人惊叫:“住手!不要再打他了!”
然后,他就咣的一声,摔到在了台阶上,感觉浑身骨头,都碎了。
眼前金星直冒中,李东好像被人抱在了怀里,还有恐惧的哭泣声,传来。
他拼命睁大眼,终于让瞳孔重新聚焦时,就听有人冷冷的说:“废物,就这点本事,也有资格成为李家村的村民。大放厥词,说你和我家小丑逼俩人,就能横趟落龙山。”
咚!!!
李东的心脏,几乎要爆炸。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慌忙推开抱着他的人,跪在台阶上,以额触地,屁股翘的老高,颤声说:“后学晚辈,拜见轩辕先生。”
轩辕先生?
这个美到极致,也可怕到极致的白袍女人,是轩辕先生?
被李东推在台阶上的宁晚晴,呆呆看着白袍女,满脑子的浆糊。
女人也可以被称为先生。
前提是,她得有那个资格,像写《小桔灯》的冰心,就被人尊称为先生。
白袍女轩辕先生,冷哼了一声,转身,到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走了。
李东却长时间,保持着屁股朝天的膜拜姿势,动都不敢动。
又过了足足五分钟后,宁晚晴才小心的说:“喂,那位轩辕先生,走很久了。”
李东这才抬起头,满脑门的冷汗,好像从水里捞出来那样。
宁晚晴能理解李东的恐惧。
毕竟,无论是谁,被人当做皮球,踢来踢去那么久,都会怕的。
可宁晚晴又很纳闷,李东当了那么久的皮球,恨不得把墙皮都砸下来了,却没看出他骨断筋折。
李东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苦笑:“轩辕先生,是在帮我练功。”
你说,她把你当皮球踢,是在帮你练功!?
宁晚晴满脸震惊,张大了小嘴。
李东晃了晃脖子,各处关节,发出了咔咔声,眼里有喜悦浮上。
他在云积寺牛逼了那么多年,但碍于天赋等原因,功夫到了某个点后,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有寸进。
这就好比一个女孩子,要想变成真正的女人,必须得戳破那层膜那样。
轩辕先生刚才把李东当球踢,就是帮他戳破了那层膜,让他终于获得了新的突破。
他很清楚,轩辕先生如此的“仁慈”,主要还是看在,他要陪李骁横趟落龙山。
李东厉害了,李骁的安全系数,肯定会增加。
宁晚晴也明白了,悄声说:“这位轩辕先生,就是李总的母亲吧?”
李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宁晚晴又明白了,讪笑了下,站起来:“就当我没来过。你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
“谢谢。”
“谢什么呀?要说谢,也是我谢你的提醒。”
走上两个台阶的宁晚晴,回头笑了下时,却看到李东,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愣了下,刚要说什么,却又慌忙低头,脚步匆匆的走了。
李东谢她,是因为在轩辕先生把他当球踢时,宁晚晴不顾危险,冲过来阻止她,还把他抱在怀里,保护他。
这证明了什么?
谁知道呢。
反正,今晚有人会失眠。
还是很多人。
陆梓琪,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看着枕在她小腹间,还在酣睡的李骁,抬手揉了揉生涩的眼睛,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就坐在窗前地板上。
旁边,还有六个空酒瓶子。
男人失恋时,就爱喝酒,把自己灌醉。
不过陆梓琪能肯定,李骁要是失恋了,绝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心伤下就把自己灌醉。
他只会用他自己独特的方式,把失去的恋情,再追回来。
但李骁昨晚确实伤心了。
这也是陆梓琪第一次,看到他在清醒状态下,哭的像个孩子那样。
再怎么强大的男人,终于在刚出生就丢开他的生母出现,想见,她却躲着他后,会忍不住的伤心欲绝,把压抑太久的孤独,通过泪水,发泄出来。
陆梓琪越想,越觉得李骁可怜。
“姐姐会更好的对你。”
陆梓琪心里,第三百二十八次的说出这句话后,李骁睁开了眼。
“再睡会儿,才早上七点。不慌。”
陆梓琪右手,在他脸上轻抚着,笑了下。
如,百花盛开。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明亮了许多。
李骁也笑了,嗓子还是有些沙哑:“以后,长笑。”
“好的。”
陆梓琪乖巧的点头,笑容却吝啬的收敛。
李骁有些无奈,却没逼着她再笑,转移了话题:“你信不信,所谓的母子相克?”
陆梓琪:“信。”
“为什么?”
“婆婆那样厉害。”
陆梓琪的回答,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但却非常有道理。
她婆婆那样厉害,都坚信母子相克,在缘分未到时不能相见,陆梓琪又有什么资格,敢不相信呢?
李骁又问:“那,你还去落龙山吗?”
“当然要去。”
陆梓琪淡淡地说:“有这么厉害的公婆,在暗中给我们保驾护航,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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