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南宫烨心知她这是迁怒,倒是没进去触霉头。
他转身对秀莲吩咐道:“给你家娘娘拿点冰,敷下。”
一旁的陈喜欲言又止。
本想问,陛下为何不亲自去……
但他看陛下的脸色不大好看,干爹陈桔去送霍相,没在身边,他属实号不准陛下的脉。
多一句不如少一句,就见陛下转身离开了慈宁宫。
他忙不迭地跟上去,就听陛下吩咐道:“去,把沈炼给朕叫来。”
陈喜精神一震,立即应是。
北镇抚司就是陛下的刀,这块刀,对朝臣是剔骨刀,敌人是刮骨钢刀,对冥顽不灵的人则是夺命刀。
令人闻风而丧胆。
沈炼不大一会儿就来了。
陛下让人关了门,只随意地低声吩咐了两句。
也不知交代了什么,不多会儿,就见大门打开。
沈炼寒着脸,从乾清殿出来,风尘仆仆地走入了夜色之中。
漆黑的夜晚,不见一丝月色,寂静阴森。
外面的风阴冷地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一行人在京中威风赫赫地前行着,走到高门的院落处,不时地响起犬吠声……
许是过于吵闹,其中一人不耐烦地拔刀。
犬吠立刻止住。
待一群人走过,老人开门,从院门外探头看了一眼,赶紧关上门啐了一口,低头对自己狗道:“乖乖待着,不怕不怕……呸,这些狗皮膏药,狗都嫌!”
一行人先是去的沈孝儒的府中,沈炼手中掐着他之前做的,影射嘲讽当今“圣上”的酸诗。
如同拿着一只尚方宝剑,师出有名。
沈府距离霍家不过数条街的距离,这边沈炼围了府不着急抄。
特意留了个“后门。”
以便于去相府通风报信。
果然,沈家先前全家下狱,经过昭狱的恐吓,胆子都有些吓破了。
见北镇抚司来人,不待问清楚状况,赶紧派人前去相府求救。
沈炼好整以暇地坐在院中,等沈孝儒忐忑出来的时候,才拿出诗词来对峙。
文字狱历代都有,这个事情说重抄家灭族,举家砍头流放,说轻,酒醉之言,不过是一念之间。沈孝儒当即脸色一变。
赶紧低头解释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沈炼点头:“我也知沈大儒定不是辱骂圣上的意思,怎么着,跟我去昭狱走一遭吧……”
一听说又要去昭狱,沈家上下哭声一片。
有妇人跪地求饶,有沈家年轻后生急急过来解释。
沈炼也不着急,慢慢耗着。
属下甚至还贴心地从屋子里抬来了太师椅,让他安坐。
沈炼欣然落座,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扶手。
在这头慢慢地耗着。
与此同时,相府大门被来人急急地敲开。
霍相自睡梦中惊醒,知道沈家出了事,赶紧穿上衣服出了门。
后门打开,他上了轿,图快还抄了近路。
只需穿过几条狭长逼仄的后巷,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沈家。
为了救人,霍刚也不断催促着:“快些,再快些——”
心里则在纳闷,沈孝儒之事,陛下先前明明已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这一茬儿了?
思忖之间,原本干净的甬道,不知何时被人撒了桐油。
轿夫没提防,步子急切,脚下一滑,一个趔趄。
直接把轿子里的霍刚给甩了出去——
“老爷——”
轿夫们大惊失色,放下轿子,赶紧过来想要搀扶。
可一连几个人在地上原地打滑,四脚着地,就是起不来。
霍刚外貌虽然年轻,可毕竟岁数也在这呢。
这一摔,摔得满头繁星,又闪到了老腰,半天没爬起来。
偏偏这时,巷子拐角处,又有脚步声音传来。几个虎背熊腰的蒙面人,手里提着棍棒,二话不说,套上麻袋,兜头就打。
霍刚头上一黑,只顾着用手护着脸面,仓皇间,麻袋露了一角。
低头就看到来人脚下,穿着草鞋,显然是为了防滑。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里犹如明镜。
抱着头的手,缓缓放下。
来人显然很注意分寸,出手快狠准,手黑脚黑,毫不恋战,打完就走。
等轿夫们挣扎着爬起,过来给他将麻袋挪开的时候。
霍刚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老爷,您怎么样?”
轿夫们七手八脚地将人搀扶起来。
霍刚冷笑数声,怒骂道:“睚眦必报,竖子尔敢!”
几个轿夫面面相觑,不知道老爷何出此言。
准确地说,他们也没听懂。
霍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咬牙道:“好一出围魏救赵,好一出引蛇出洞!打道回府!”
沈家的小厮吓得赶紧过来,苦着脸哀求:“相爷——”
霍刚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老夫闪了腰,老夫在这等你,你速速回府,如若老夫猜测得没错,沈卿此时应该是无事了。”
“大人……”沈家仆人仍旧迟疑着。
“你先去,若是有事,老夫豁出去这条老命,就算是爬,也定然爬去昭狱去捞人!”
听到霍相如此作保,仆人才匆匆回去。
沈家这头,院子里的沈家人一个个战战兢兢,抖如筛糠。
一个小兵急匆匆过来,附耳对沈炼说了什么。
沈炼这才不紧不慢起身,把手中的“罪证”慢悠悠叠好,走到沈孝儒的面前,塞到了他的胸前。
“沈大人,看在同姓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今后小心行事,莫在将把柄送到我的手中。”
“若是再有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说完,沈炼侧头吩咐道:“收队。”
眼看着锦衣卫鱼贯而出,转身离开,沈家人如坠梦中,不可置信。
沈炼侧头,看到角落里一个妙龄女子,含怯又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掉头视线扫过,又赶忙低头。
沈炼不在乎地别过头。
飞鱼服暗纹在寒夜里,如暗夜流光,一闪而逝。
直至沈府大门阖上,属下才过来不解地问道:“头儿,今夜这出唱的到底是哪出戏?”
他们锦衣卫向来有的放矢,不会空手而归,这折腾了一夜,也没拿沈府怎么样,不像锦衣卫的作风。
沈炼看向不远的小巷,勾起嘴角,懒散道:“唱得哪一出?唱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醉翁之意不在酒呗。”
“……”
霍清颜的脸冷敷了一阵,又涂了药膏。
第二天早起就好了,她穿着太后服饰,上了早朝。
出乎意料的是,霍刚告了假,说是偶感风寒。
南宫烨似乎毫不意外,很是体贴道:“霍相乃朝中肱骨之臣,身体定是要好好将养,可要早日痊愈啊。”
说完,还赏了很多名贵药材。
朝臣跪倒,感恩戴德,心下感叹着,陛下对霍相,着实是倚重啊!
清颜看着南宫烨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直觉哪里不对,偏偏说不上来。
不多会儿,前朝又开始枯燥的议政。
清颜仍旧百无聊赖地在后旁听着,眼看着就要下朝。
平地乍起惊雷,御史大夫站了出来:“臣有本奏,臣参大将军连庚希强抢民女,逼迫至死,罪大恶极!”
群臣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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