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御吏吃了一回亏,不敢再同景衍硬碰硬。
他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皇帝可是比他爹要强硬的多。
但凡他想要办成的事情,谁要是阻拦,那真的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难怪那日的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敢帮他说话,大抵都抱了看好戏的心态。
罗御吏“不小心”摔伤,在家里静养,一养就养了五六天。
“伤好后”再上朝,竟然绝口不提先前的事情,就像从未发生过似的。
这脸皮,这修养,常人难以企及。
以至于原本蒋禹清想要会会他的心愿,竟然就这么搁浅了。
也罢,但愿他能识相些,否则再整什么幺蛾子犯到她手里来,她的手段只怕比景衍还要过激。
京城中,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莫过于青楼楚馆和歌舞坊。尛說Φ紋網
因此当罗御吏在家中实在闷得慌,晚上偷偷跑到歌舞坊寻乐子的时候,却被坊主拦住了。
“哟,罗大人,好久不见呀!您这是官复原职了?”
罗御吏笑得颇为得意:“哪里哪里,都是陛下器重。你们坊里的夜莺姑娘可在?”
坊主手拿折扇,掩住半边脸,娇笑道:“那您可是来迟了,夜莺姑娘早在去年就嫁人了。”
“那也没事,有别的姑娘,脸蛋儿要好,身段要风流,唱曲儿好听的就成。”
坊主身姿摇曳,皮笑肉不笑的说:“吆,瞧您这话说的。知道的,我们是歌舞坊,知道的还以为是秦楼楚馆呢?这样儿的,我们这没有!”
罗御吏算是听出几分门道来了:“你什么意思?”
坊主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嘲讽道:“罗大人身份高贵,我这歌舞坊都是下九流的低贱女子。
俗话说贵脚不踏贱地,请恕我们不招待了。
打此处往东走,往左拐过一条街,那里有家清风馆,高贵的很,我看就挺适合大人的。”
罗御吏仔细回想了一下清风馆是什么高雅地方。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所谓的清风馆,竟然就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小倌馆这是暗讽他是个兔儿爷呢。
罗御吏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让人给涮了。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
用手指点着歌舞坊主:“你!你个贱人别太嚣张,给我等着!”
歌舞坊主双手叉腰,是半点也不怕他:“这句话罗大人还是自己留着吧,好走不送!
以后都别来了,我们歌舞坊不做你生意。”
罗御吏被气得半死,偏偏拿歌舞坊主没有丝毫办法。
歌舞坊有朝廷的背景,里头的歌舞妓也都是官妓。
每日里来这里消遣的达官贵族不知凡几,但凡他今天在这里跟歌舞坊主起了冲突,明天一早参他的奏折就能堆满御案。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为了这点小事惹上大麻烦,这种赔本的买卖他可不做。
不过终究是意难平,只能一甩袖子,气咻咻的走了。
离开歌舞坊后,他又到了从前常去的红袖招。
红袖招的老鸨子推说:“罗大人对不住了,咱家的姑娘今天都客满了,要不您再到别处去问问。”
老鸨子话却客气,那神态里却是半点敬意也没有。
罗御吏不由黑了脸:“客满?哼!满不满的,得本官进去看了才知道。”
说着就要往里闯。
老鸨子也是个厉害角色滚刀肉,直接喊来打手拦住了他,厉色道:“实话跟您说了吧,咱们这儿不接待您!”
“为什么?”
“为什么您心里没数吗?你凭什么反对女子入学?
娘娘好不容易给我们女子挣来的权利,你凭什么一句话就要将女子踩入水底?
我们身份再是卑贱也是女子,不让女子读书,那就是跟我们全天下的女人过不去。
老娘还就不伺候了,伪君子,赶紧给老娘滚蛋,瘪犊子玩意!”
“你,你个贱妇!”
罗禹吏指着老鸨子,气得浑身发抖,偏偏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能在京城开青楼的,哪个没有后台,这些人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老鸨子也怕罗御吏气中风,到时候讹上她可就冤枉了,干忙让打手把他叉了出去。
且说罗御吏在花街受了一肚子气,回到家又被妻子冷嘲热讽的一番,只好去小妾哪里寻求安慰。
奈何,他的小妾也是个有脾气的,直接关门拒绝他进入。
小妾说:“当初我若能读书识字,也不至于被送到你家做妾。
如今你却要断了我们女人唯一的出路,我恨不能咬死你。”
诸多种种,着实给他气的一夜没睡。
他恨恨的把这一切的不顺都归咎于蒋禹清,认为是他在挑拨这些女子,对男权的反抗。
女子只能是男子的附庸,就该留在家相夫教子,喊东不敢往西,如此公然跟男子对立,算怎么回事?
怀着一肚子怨气,第二天一早,罗御吏黑着脸去上朝了。
正好碰上蒋禹清早起,应邀要去和安医院做一场大手术。
罗御吏一股怨气直冲脑门,当即喊住了蒋禹清:“妖后,站住!”
蒋禹清不敢置信地停下脚步,指着自己:“妖后!你是在叫我?”
“你教唆男女对立,违背祖宗理法,企图让女子进学读书,不是妖后是什么?”
蒋禹清转过身来面向他,负手而立,面如寒霜:“知道什么叫妖后吗?
本宫怎么记得,妖后都是惑国殃民的。
本宫上过战场,削过敌首,以自身医术活人无数,辅助陛下改革新法,使我大夏国力蒸蒸日上,日渐强大。
我受陛下爱重,六宫无妃只宠我一人,受公婆喜爱,受万民敬仰,如果这就是妖后,那么我愿意做一辈子妖后。”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你,之所以反对女子入学,不外乎是你从心底感到害怕。
你害怕女子读书后识字明理,不再愚昧的受你这样的龌龊又恶心的男人控制。
更害怕她们比你强,将来为官做宰,将你彻底的踩在脚底下。
承认吧,你这个胆小鬼,懦夫!”
“谬论!”
“缪论?哈哈,我说的都是实话。懦夫从来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只会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别人,而你就是这种人。
本宫鄙视你!”
说罢,带着人高傲的转身离去,独留下罗御吏站在原地,怔怔发呆。
就像是一只秃了毛的山鸡。
到处卖弄炫耀自己的,自以为独一无二的完美身体,然后被突然临世的高贵的凤凰扇了一翅膀一样。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上朝的必经之地,两人的对话,自然被人一丝不错的听了去。
景衍得之后雷霆震怒,姓罗的竟敢叫他的皇后为“妖后”。
而历朝历代但凡冠上“妖后”之名皇后都没有好下场。
他这是想置清清于死地。
于是朝也不上了,直接派人去锁拿罗御吏。
沧海带人去的时候,发现罗御吏已经与人打作了一团。
这人正是户部尚书蒋文渊。
敢污蔑他的女儿是妖后,姓罗的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
作为父亲,他能放过他就怪了。
姓罗的是齐州人,生的是牛高马大。
蒋文渊打南边来的,从骨架上就不如姓齐的。
然而此刻,他就像是一头护崽子的雄鹰,面对入侵巢穴的凶兽,尽然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最大的力量。
竟然把姓罗的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嗷嗷直叫救命。
围观的众人都惊呆了。
大家想不到,平日温文尔雅的蒋大人,竟然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一个个不由冷汗汵汵,庆幸自己没有真正得罪过他。
否则他们可能比罗御吏还惨。
姓罗的越惨,他们就越开心。正所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等沧海把他俩分开的时候,发现罗御吏冠掉了,衣服破了,眼青了,脸肿了,门牙也掉了。
尚书大人的脸上虽然也轻轻肿肿的,却要比罗御吏好得多。
蒋文渊破口大骂:“姓罗的谁不知你昨晚去歌舞坊和青楼,被坊主老鸨子给赶出来了。
回家后连小妾都不许你进屋,你自己不行,日子过得不顺,就拿我女儿撒气。
她也是你能污蔑的吗?”
这话说的颇有歧义,百官们听得炯炯有神,什么叫不行?什么叫不顺
?合着罗御吏是个太监呀,难怪连青楼女子都嫌弃他。
于是乎,这美妙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一时间大家看罗御吏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这么一出,给本来就受伤颇重的罗御吏气的又呕了一口老血。
咆哮道:“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老子能一夜御十女!”
因为被蒋文渊打掉了两颗门牙,他说话漏风,在旁人看来他就是狡辩,越发肯定了他不行。
一时间更同情他了。
打架的双方都被带到了御书房。看到鼻青脸肿罗御吏,景衍暗暗的给老丈人点了个大大的赞。
打得好,打的妙,这狗娘养的,满嘴喷粪就是欠打。
偏这二百五还耍起了小心思,一到景衍跟前就各种卖惨,哭哭啼啼的比女人还啰嗦。
蒋文渊看的眼睛生疼,忍不住当着皇帝的面又把他捶了一顿。
这下好了,原本只是青了一只的眼睛,现在两边对称了,看起来格外顺眼。
景衍亲自给蒋文渊倒了杯茶,喊了太医来:“快给朕的岳父看看有没有伤着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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