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暄过后,刘据一行人便和滇王等人一齐前往滇池县小做休息。
毕竟也就一百来里路,不算太远。
“太子殿下此行前来真是辛苦了。”尝羌骑着马,和刘据并行而走,他的汉话虽然不太熟练,但是好歹也能让人听得懂。
刘据摆了摆手,笑道:“虽然道路曲折,但是孤还是觉得不虚此行啊。”
他说着向两旁看去,沿途是一个个村寨,村民们在田地间忙活着。其中有些人发现大队人马路过,抬起头来拄着锄头,好奇地看着他们,时不时还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一番。
“此处距离博南山还有一千多里的路,殿下不妨在郡府多休息几日,以免车马劳顿。”尝羌看了看身后的大军,拱手说道。
这位滇王和大部分滇人不同,他性格温软,在位期间主张怀柔施政,大力发展农耕,并且与周围部落和睦相处,抵触武力吞并。
“好。”刘据和尝羌聊了几句下来,倒是觉得此人很好相处。
“听闻殿下此次带兵两万,劳工十万,特为开通博南道而来?”尝羌问道。
“是啊,打通了这条路,大汉便可以直往身毒。”刘据挥了挥马鞭,指向西南边的方向。
“能在短时间内召集那么多民工来凿通这条通道,实在是件难得的事,非一般国家能做到。”尝羌抚掌称奇。
刘据笑着说道:“其实里头懂工匠技术的也不过两千人,能进行统筹规划的人更少,不超过百人,而剩余的九万多人只需要听指挥完成工作就行。”
“动员九万多劳工前往西南,这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了,您是如何做到的?”尝羌闻言瞪大了眼睛,毕竟这个数字在当地算是惊人的了,纵使榨干周围几个部落,也不一定能为了开凿一条山道,凑出那么多人。
刘据看了看身后的劳工,缓缓开口道:“他们都是失去了土地的流民或是家中贫困的百姓,前来修建博南道可以得到相应的酬劳,或是养活自己,或是补贴家用。”
他整出来的这个举措,正是以工代赈。
虽然早在半年前,刘据就迁移了四十万流民前往西域屯田,但这并不意味着国内的流民问题就完全解决了。
在中原大地上,依旧还有很多失去土地的人处于忍饥挨饿、吃一顿没下顿的状态中。
而豪强贵族们兼并土地的问题依旧存在,不断地有农民失去原来的家园变成新的流民。
“因此孤这次没有让朝廷迫使百姓来西南之地修建博南道,而是采用自愿的方式,让这些人主动随我前来。”刘据说道。
他既然亲自前来滇国,就得确保身后的这些人依赖自己,并且打心底里服从自己。
毕竟十万人不是儿戏,更何况还是在偏远之地。
即使有军队在旁边可随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这些人凝聚而成的力量也依旧不可轻视。
尝羌闻言,再次向身后的卒丁们看去,只见他们虽然身形略显瘦弱,甚至比滇国本地百姓看着还营养不良,但他们眼神中都透露着坚毅。
他这才知道刘据所言不虚。
尝羌若有所思,再次朝刘据拱了拱手,“太子此言,令我茅塞顿开,长了眼界。”
这位滇王对开凿博南道的事倒也开始感兴趣了,他接着开口道:“殿下如若不弃,我也愿意带我滇地子民前来协助您。”
刘据听到这番话倒是有些吃惊,他看了会尝羌的表情,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滇王此言倒是令孤感到诧异,自古以来,人们对繁重的劳役往往避之不及,除非走投无路求口饭吃,又怎会有主动扑上来的道理?”
尝羌摇了摇头,说道:“博南道的开通短期内看确实辛苦。但是从长远看,它对大汉,尤其是对西南地区的好处是深远的。归根到底,我们这些滇人才是博南道的最大受益者,又怎有不来协助开凿之理?”
刘据听到这番话欣慰地呼了口气,他没想到在这边陲之地,还有如此明事理且目光长远之人。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似乎与他之前了解到的不太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不过他并未向滇王问起巫蛊之事,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率众前往博南山开辟道路。
若真有苏木达说的那种情况,一但曝光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坏了自己的大计。
刘据才不会做傻事。
“既然滇王有如此想法,那么孤自然是求之不得。”他眼睛一亮,手握马鞭向对方回了个礼。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一个月后,刘据和尝羌等人便来到了博南山。
望着眼前这座海拔高达两千多米的大山,刘据并没有望而生畏,毕竟他带人来不是为了把山挖穿的,只要修建出一条路,能够让人通向博南山的背后,他便算是成功了。
是夜,刘据找来了苏木达,两人站在一座小山的山顶,迎着扑面而来的晚风,一齐看向眼前巍峨的博南山。
“三个月,我们走了三个月……”刘据喃喃自语道,随后递过去一只酒囊给苏木达:“一旦我们征服了这座山,身毒将在我们的脚下!”
眼前这位个头不高的男子此刻正眼含热泪地看着前方的高山,他接过酒囊,狠狠灌了自己一口。
“啊——嗝——”苏木达砸吧了下嘴巴,打出一个长长的嗝,那样子甚是滑稽。
“哈哈哈!”刘据指着对方,大笑了起来。
苏木达也不由得被这种情绪传染,也仰天大笑。
“该死的!”他锤了锤刘据的肩膀,突然说道:“殿下您知道吗,我们来时走过的那条山路,可把我吓坏了,坐在马车里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可蒙更夸张,直接让自己睡过去!”
“真的吗?”刘据乐得眉毛都笑弯了,“那你怕是不知道,公孙将军也被吓得不行!”
苏木达闻言看了看身后的大营,随后放声笑了起来。
他又把酒囊放在嘴边,想再喝上几口。
“早被你喝完啦,酒囊瘪了都没发现。”刘据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抛给他一只新的,里头装了满满的酒。“尝尝这袋新的,白天那会尝羌给我的,吕合滇茅酒,好喝得很!”
随后他拍了拍这位朋友的肩,示意他朝右前方看去。
一轮明月高悬在月空中,月光给博南山镀上了一层银沙。
“它好看不?”刘据指着大山向问道。
“还是晚上好看!”苏木达放下了手中的酒,咧嘴一笑。
在他们眼中,那不只是一座山,还是一把通向梦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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