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融看了看刘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中原地区素来是礼乐之邦,当今皇帝又以儒家道德来规范天下人的行为,这与滇地传统又原始的人祭风俗是互不兼容的。
而太子向来又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以忠厚仁孝闻名,想来眼里必定容不下这类脏东西。
他捋了捋长须,神情复杂地朝祭台望去,大蛇刚才经过的地方还留有一大滩血迹,鲜红得十分刺眼。
在他的预料中,刘据看到这一幕后势必会觉得有被冒犯到,应当会拔剑暴起,或是摔杯掷地,或是拂袖而去。
无论如何,只要当朝太子与滇地土著起了冲突,这片土地也将陷入乱局。
而自己就可以顺势展开计划,火中取栗。
王融正了正身形,抬了抬帽带,面带藐视地看向尝羌,得意地想道:
果然是不懂规矩的野蛮人,看你接下来怎么办。
他斜着眼朝两边瞟了瞟,偷偷观察周围人们的表情变化。
只见一旁的公孙贺早已面带怒色,狠狠地盯着那个老头,几乎就要拔剑暴起。
至于太子带过来的那两个胡人侍从,更是一脸愠怒。
尤其是其中那个个子较矮,面色黝黑的男子,早已是气得牙咯咯响,十指紧紧嵌入了拳心。
想必太子心里早也忍不住了吧。王融想道这,嘴角向上翘起。
只到“哗”的一声——
刘据大方地将碗中的水泼在地上。
滇人们见状,欢呼不已。
滇王和大祭司的表情也如释重负,纷纷松了一口气。
只有王融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
益州郡,俞元县,某处山洞中。
滴答——滴答——
一颗颗水珠从洞顶滴落到地面上,时不时打破着周围的寂静,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跪在洞中,正抱着一块巨石疯疯癫癫地说着胡话,他的嘴里不停地在嚼动着什么东西,表情似乎有些焦灼。
“快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坐上那个位置!”
巨大的回音瞬间冲击着男子的耳膜,传到他耳中却又是另一番话。
“快了,就在今年,就在博南道修成的时候!武器已经在运过来了!你必须加快进程!”
“哈哈哈!”男子听到这话,激动地以头抢地,他突然站起了身,仿佛看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两只眼珠子仿佛要跳出来般。
滴答——滴答——
他伸出手向脸前的空气胡乱抓去,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顺势踢翻了身旁的篮子。
篮子被掀翻在地,弹出来几颗带刺的黄色果实。
男子昏迷了过去。
……
清晨,博南山。
“这么久了,滇相怎么还没来?”刘据的表情有些凝重,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今天是博南道最后一段路的开工日子,照理来说滇国上至滇王,下至当地官吏,按照原计划都要来见证这个最重要的时刻。
可唯独不见了王融。
“殿下息怒,想必滇相大人此时有些紧急公务要处理,一时脱不开身。”尝羌上前为其开脱道。
不过他也不知道这家伙去了哪里。
尝羌虽为滇国名义上的王,可是今非昔比,当地的行政与军事大权早已被移交给了朝廷派来的滇相。
“最近滇国可有什么比修建博南道还要紧急的要务?”刘据对自己被放了鸽子这事,打心眼里不爽。
“这……臣也不知……”尝羌一时语塞。
刘据见状,叹了口气,倒也怪不得这位滇王,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傀儡,哪里能知道益州郡府里头的事呢。
“罢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刘据又发表了一番鼓舞士气的演讲,随后便大手一挥,示意开工。
一队队劳工依次沿着小路向前走去。
这是最后一段,也是整片博南山最险要的一段路。
刘据看着远方,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殿下,滇相到了。”此时一个士兵前来报道。
众人的脸黑了起来,纷纷向太子看去。
“让他进来吧。”刘据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诺!”士兵弯腰行了个礼,又迅速转身退下了。
没过多久,王融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还不忘顺手扶了扶自己歪了的帽子。
他此刻的样子极为滑稽,往日精心打理的长须变得乱糟糟,衣服上都沾满了泥水污渍,鞋子也跑坏了一只,后背被汗水浸透,露出一大片印子。
一旁的苏木达见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见刘据面无表情,又赶紧捂了捂自己的嘴。
王融听到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样,随后便向上前请罪。
“臣向殿下请罪,今日郡府有要务,故而晚到了许久。”
“是何要务,竟比这博南道的开凿还要紧急?”
“呃……回禀殿下,是从外头运过来的一批铁器,今年州府正欲准备在民间大行推广铁制农具,奈何在路上运输出了点问题,臣刚才正是在为此事忙活。”王融偷偷抬起头用余光观察了下刘据的表情,见对方没说什么,又接着说道。
“所幸,问题已经都解决了,请殿下放心!”
推广铁制农具?什么铁制农具?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当真是给百姓用的?刘据看着前方跪着的王融,眯起了眼。
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王融身前。
刘据察觉到对方此刻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王爱卿辛苦了,早日回去休息吧。”
见太子没有追究,王融心下大喜,他连忙起身,竟是连礼都忘了行,径直退了下去。
刘据此刻才看清了对方的脸,这一对视差点没把他吓一跳。
只见王融眼窝凹陷,双目暴出,两颊瘦削。竟完全没有了前几日的精神和风采。
更像是那种末日片里的僵尸。
一旁的滇王看到后更是大吃一惊,他看了看刘据,欲言又止。
“这个家伙真是毫无礼数!”待王融退下之后,公孙贺骂骂咧咧了起来,“看来得本将军教教他怎么对太子行礼。”
说罢,他就要拔剑起身。
“将军,且慢!”刘据喝止住了他,随后转过头看向尝羌。
“滇相这番模样,滇王怎么看?”他其实刚才已经注意到了这人想对他说些什么,只不过碍于王融在场,没有开口罢了。
尝羌看着王融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仿佛思考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滇相大人这番样子,很像食用了我们本地的一种禁果后才会出现的症状。”
“那是什么?”
“疯人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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