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武帝侧过头看了看苏文，又看向眼前变了个人似的李少翁，他的双眼狠厉地盯着对方，而李少翁始终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看着面前的天子。
“既然你说你是上神，可知朕心中所求？”武帝见他不为所动，心里也有些动摇。
难道这个李少翁真的被神仙附体了？
他半信半疑。
“陛下所求，自然是与天地齐寿，长生不老。”
“那么朕如何才能做到？”武帝有些急了。
李少翁假扮的仙人微微颔首，他环顾四周。“还请陛下屏退旁人。”
“倒是朕疏忽了。”武帝笑着说道，朝后挥了挥衣袖，“你们都给朕退下。”
身旁的侍从纷纷退后几十步，苏文看了眼李少翁，眼中满是疑惑，但不得已之下也跟着后退。
“这下可以说了吧？”武帝转头看向对方，言语之中充满了试探的意味。
“您功过三皇五帝，成就远超前朝的秦皇，原本是能位列仙班，寿与天齐的。”
“原本？”武帝的表情有些不对，他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现在不行了？”
“唉。”李少翁假扮的仙人叹了口气。“如今帝星暗淡，而帝星一旁的太子星却异常光亮，大有掩盖之势。长期下去，只怕帝星与上天之间的联系会更加微弱……至于长生不老，更是奢望……”
武帝一听到这，不敢置信地看向对方，呼吸声也变得沉重起来。
“陛下，天机不可泄露，我所能说的也就到这了，如今大雾已起，船队无法前行，您也该回去了……”
“什么？”
“呃——”李少翁唯恐自己再说下去会露出破绽，翻了个白眼又朝后一倒，一顿抽搐后瘫在了甲板上。
留下武帝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一旁的苏文见状，连忙拍了拍一旁的侍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李先生扶起来啊，快去！快去！”
“诺！”
众人连忙冲上前，扶着李少翁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的。一顿操作之后，此人才清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李少翁迷茫地看着周围的面孔，喃喃自语道。
苏文看到他这样子，都忍不住想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
这家伙，太会演了。
“李先生……您完全记不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一位侍从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我……不记得了……”李少翁扶着自己的额头，故作茫然的样子。
说罢，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把周围一干人等吓了一大跳。
没有谁知道，这是李少翁故意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装成心神耗尽、疲惫吐血的样子。
既然是演戏，那就得演到底。
他看向了一旁的皇帝，艰难地站了起来，顺了顺衣袍，又立刻跪下，“陛下，臣方才是不是失态了……”
武帝没有看他，依旧是站在原地看向空荡荡的海面。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起雾了，让船队回去吧。”
说罢，他转身拂袖离去。
苏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迈着小碎步跟着皇帝离开了。
……
长安城。
刘据和董飞轻装简从，来到了李广利府上。
“殿下，您是想从这里问出些什么来吗？”董飞作为刘据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对于太子自然是心存感激，狠抱大腿。不过他也由此得罪了以李广利为首的一干将领，两方势力在朝堂之上也一直是水火不容。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整治政敌的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一听太子有要求，当即连人带马冲出了自己的府邸，朝宫门口奔去。
“孤听说苏文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如今正好来打听打听。”刘据说罢，一个翻身下马，走向了府邸门口。
“谁啊？”里头的仆役听到门外传来叩门声，好奇地上前问道。
他们的主人李广利自从去年西征大宛失利后便没回到长安，滞留在了敦煌。城里的权贵们也犹如墙头草一般对这里避之不及，这时候会有谁上门来访？
“吱呀——”随着一阵推门声，仆役缓缓打开了大门。
映入他眼帘的是两张年轻的面孔。
“敢问两位是？”仆役上下打量着来者，警惕地问道。
这里的人从未见过太子，自然没认出来。
刘据与董飞对视了一眼，随即说道，“我们是五皇子身边的侍从，按照殿下的吩咐前来看看舅家有什么缺的。”
说罢，他拿出了宫中的令牌。
作为太子，拿到这些东西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哦，这样啊。”仆役一看是刘髆身边的人，面色也缓和了许多。“想必是春荷派你们来的吧？”
“啊，正是正是。”刘据连忙点头说道。
“那就进来吧。”仆役连忙弯下腰，谦卑地对着二人说道，一改刚才生硬的态度。
“有劳了。”刘据一脚跨过了门槛，“我俩初来乍到，还请您带带路。”
“应该的，应该的。”仆役受宠若惊地说道。
这可是宫中来的贵人，就算将军在也得敬重三分，自己现在是何等有幸……
他低着头，替二人引路。
“也是有劳殿下和春荷姑姑记挂，虽说将军不在府上，可是这里一切照旧，还望您回去后让他们别太过担心……”仆役的嘴如同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地向二人和盘托出，似乎是想刷些存在感。
刘据看他这样子，心里暗自窃喜。
他就喜欢这种自己主动扑上来的，多省事。
“你对宫中的情况也挺了解的嘛。”
“不敢当，不敢当。”仆役弯了弯腰，笑着说道。“倒是宫里的人常来我们这，所以我才知道些。”
宫里的人？常来？刘据心下一沉。
“你说的宫中人，便是如今陛下身边的苏公公吧？”
“您怎么知道？”仆役的眼中闪着光。
真不愧是殿下身边的近侍，他心里连连感叹，对宫中的事情竟然这么了解。
仆役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眼前这个人的谈吐气质非同一般，说不定是殿下身边某位深受宠信的贵人，一旦自己搭上了这道关系……
“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正是苏公公。说起来您或许不信，他可是从咱们府上出去的，当年也只不过是个洒扫庭院的杂役罢了。”
说到这，仆役撇了撇嘴，似有些许不甘。
“哦？”刘据故作惊讶地看着他，“那这位苏公公可真是走了好运，今非昔比呐！”
“可不是吗！”仆役愤愤地拍了下大腿，“这一人入宫，连带家人也上天了。您若有兴趣，可以去东市打听打听，这苏公公的阿爹早逝，只留一个寡母张氏和一个弟弟，如今好歹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了，这张氏的小儿子还当上了县丞的女婿……这人一变，连出行的排场哟，都不一样了！上回在长安街见到我们，恨不得用鼻孔打招呼！”
刘据听到这，下意识地朝董飞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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