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姝警觉地盯着他，不自觉朝后退了几步。
李少翁挥了挥手，示意张氏等人退下。
“别害怕，我只是来看看他们口中的替身。”
“什么替身？”
“哦？你竟然不知道？”李少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之前不知道，现在听你这么一说知道了。”赵姝苦笑道，她想起了几年前在宫里见到的那个病恹恹的美貌女子，以及她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儿子。“你指的应该是已经去世的李夫人吧？”
“他们和你说过了？”
“没有，我猜的。”赵姝抬头瞥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下来，就算他们不说，我看也能看出来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李少翁心下一惊，暗暗想道。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姑娘，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洞察力，也是难得。
此女心智，远超常人，倒是个可塑之才。
李少翁飞快地眨了眨眼，仿佛在盘算着什么。
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过了半晌，缓缓开口道：“这几年来，你就一直住在这里？”
“不然呢？”赵姝冷冷地说道，百无聊赖地扯下一旁的柳叶，放在手里撕了起来。
“那个张氏，是个粗鄙之人，李广利那家伙竟然舍得将你交给她来抚养，真是可惜！”李少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水井，又看向赵姝，笑着说道。“这里似乎不太平的样子，你还想待在这吗？”
赵姝回想起刚才张氏满口嚷嚷着要报官，心头一紧，手再次攥住了衣角。
李少翁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倒也不点破，而是向赵姝伸出了手。
“官寺的人就要来了，如果不想惹上麻烦的话，跟我走吧。”
张氏和婢女的脸不断地在赵姝脑海中交错浮现，她神使鬼差地拉住了李少翁的手，后者微微一笑，带着她向大门走去。
……
未央宫，宣室殿。
“这就是儿臣关于二征大宛的看法。”刘据直了直身，向武帝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没想到，从东海求仙回来后的武帝，第一时间竟然是找自己讨论再佂大宛的方案。
看来自己这位父皇，在游山玩水之际，也不忘思考那些军政要事。
不过换种角度说，古代帝王巡幸各地，除了是满足个人爱好，更多的还是为了扩大皇权的影响力、提升统治区域的稳定性。归根到底，都是出于一定的政治目的。
“唔。”武帝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太子退下。
“若父皇没有其他的事，儿臣便先退下了。”刘据行了个礼，正欲转身离去。
武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太子！”
“父皇？”刘据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去，却见武帝瘫坐在长榻上，一改刚才的眼神，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太子可相信这世上有鬼神？”
武帝都这么问了，想必是和这次出巡东海有关。
但是对于这次天子出巡的结果，他身边的人并未透露出来半点风声，刘据也不知道怎么回复才是最佳答案。
帝王的心思，真难猜懂。
“怎么？连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吗？”武帝看着眼前的刘据，目光一沉。
“儿臣自觉是肉体凡胎，人仙殊途，又怎能轻易见到鬼神，因此儿臣也不敢妄下论断。”
武帝听到这番话，沉默了一会。“那你可知，朕身边的李少翁能通鬼神？”
刘据闻言笑了笑，武帝这么一问，反倒是有些刻意了。
如今这长安城，谁人不知李少翁的大名？甚至还有不少权贵赶着上去巴结他。
狐假虎威罢了。
“儿臣在宫中亦有所闻。”刘据俯身答道。
他的大脑在此刻飞速运转起来。
这父皇今日怎么突然和自己提起李少翁来了，要放在以前，根本不会让自己和那个方士有任何交集。难道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刘据也感觉到今日武帝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对。
莫不是那个妖人又给我在背后整出了什么幺蛾子？他心里暗暗想道，当即便决定抢先一步，先斩后奏。
“既然这位李先生能通鬼神，不妨问问他，下次征讨大宛能否成功。”刘据的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但从他的语气上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如果舅父还在，想必对西征大宛必定胸有成竹。”他朝前走了几步，看向座上的天子。“既然李先生能招魂，为何不让他把已故大司马和冠军侯的魂也一并招了来，为父皇排忧解难呢？”
“唔……”武帝听到这话，一时之间有些错愕，随后便肯定了刘据的说法。“确实，这李少翁既然能召回朕的爱妃，又如何召不回朕的爱将？”
“儿臣也认为，民间既然有此能人异士，只让他在宫里做些祈禳之事未免太大材小用了。更何况父皇不日就要再佂大宛，早点召李先生过来做法，也是不件坏事。”刘据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他暗暗咬了咬牙。
你个李少翁，不是很会装神弄鬼吗？那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装到底！
“太子所言甚是！”被刘据这么一说，武帝顿觉豁然开朗，“那就依你所言。”
刘据闻言，心下大喜，正在脑中盘算着如何戳穿李少翁的鬼把戏，来个瓮中捉鳖。
却不料他们父子俩的对话被躲在门后的苏文听得一清二楚。
太子前脚刚踏入宣室殿，这位政治嗅觉敏锐的宦官后脚便附在门窗后偷听内室里的谈话。
什么？太子想让李少翁给卫青和霍去病招魂？那还得了？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李少翁的那些伎俩，一时之间骗得了皇帝，却骗不过苏文的眼睛。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家伙有几斤几两。
无非是擅长利用人性弱点，借助一些奇特的香粉进行语言诱导和蛊惑罢了。
真要把卫青和霍去病召回来？做梦呢！
苏文当即转身走下台阶，对着一旁的小黄门王弼招了招手。“你，给我过来！”
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现在立刻去我娘家中通知李少翁，就说陛下采纳了太子的建议，想让他给已故的大司马还有冠军侯招魂！让他早做应对之计。”
“诺！”
望着王弼远去的背影，苏文的脸上满是忧虑，他随后又转过头看向殿门，太子似乎依旧在和皇帝谈些什么。
正当他凑上去想继续偷听时，大门却突然被推开了，刘据走了出来，苏文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哟，苏公公正好站在门口啊！”刘据见到苏文，心里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家伙真是无孔不入啊，竟然还敢偷听！
里头的武帝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看向殿外。
“奴婢在陛下身边侍候，自然是不能远离的。万一，陛下有什么需要的……”
“陛下有他的亲儿子随侍在侧，你是在担心什么？还是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殿下冤枉，奴婢绝无二心呐。”苏文赔着笑脸说道，时不时用余光朝殿内瞟去。
刘据瞥了对方一眼，想起了还困在张氏府中的赵百子，便也不再多停留，转身拂袖而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苏文迈着碎步，小心翼翼地走入宣室殿中。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又尴尬，他感到有一束目光扫视在自己身上，浑身不自在。
“苏文——”武帝开口说道。
“奴婢在。”
“从今以后，站对你的位置，不要越界了。”
“诺！诺！”苏文一听，吓得跪在地上，连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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