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匈奴的勒莫将军要投降我大汉？”卫伉看着来人，眼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
“是的，将军。”
“他没有带军队过来？”
“没有。”
“勒莫是孤身一人来敦煌的？”
“并不是。他还带上了他的妻儿。”
“他们现在何处？”
“回禀将军，他们三人正在城东的驿馆，如果您要召见他们，末将这就去将他们请来。”
“快去！”
“诺！”
待来人走后，卫伉在屋内踱步，他听说过勒莫的名字，也曾在几次战役中与其交过手。此人是匈奴军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深得前后两任单于的宠信，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如今怎么跑来敦煌了？还选择了投降？
卫伉百思不得其解，他担心这个勒莫又是像上次那个左大都尉那般，是被匈奴人利用后前来诈降的。
一想到这，卫伉的后背就冒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太子提醒他并点明应对之计，只怕自己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这次要不要接着请示下太子？他万分纠结，下意识搓了搓额头。
可是，这个勒莫如果真的是来诈降，一个人来或者带一小支队伍来不就好了，为何要带上自己的妻儿？
难道说……
就在卫伉思索之际，他的手下很快便把勒莫一行人带了进来。
“将军，我把人带来了。”
“哦？”卫伉抬头看去，一张坚毅粗犷、面带刀疤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来者身材结实，须发茂盛，正是匈奴将领——勒莫。
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神情紧张的匈奴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你便是勒莫？”卫伉问道。
对方上前拜道，“正是在下。”
卫伉内心顿时唏嘘不已，他和对方原本是战场上互相厮杀的仇敌，平时见面都恨不得将对方杀之后快，如今竟然能在一间屋子里心平气和地对话，倒也是命运弄人。
“我听我手下的人说，你是来投降的，为什么？”
“卫将军不知道吗？我们新上任不久的大单于被他的弟弟且鞮侯杀了。”
“什么？！”卫伉一听，脸色微变。
这可是个重磅消息，只怕远在长安的皇帝都还不知道。
“我知道了。”卫伉又瞟了勒莫等人一眼，仿佛在想着什么事。
“卫将军！”勒莫跪了下来，用汉人的礼仪朝着对方行叩拜之礼。“还请您收留我们！”说罢，他转过头指了指若鞮和骨都，“我带着我的妻儿连夜逃出王庭，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追杀，思来想去，只能投靠您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勒莫的心思不可谓不深。
卫伉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匈奴降将的儿子就是乌师庐单于的遗孤，是右贤王且鞮侯做梦都想除掉的后患。
“我愿意在您的手下做事，跟随您外出征战。”
这些年来，陆续也有匈奴将领投降大汉，他们在对匈战争上表现优异，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若不是此前的左大都尉事件让卫伉心有余悸，他早就当场接纳勒莫了。
一番交谈下来之后，见对方如此坦诚，卫伉倒也渐渐卸下了心防。
“既然你有心投靠大汉，那我岂能没有接纳之理？”他亲自扶起了勒莫，又看了眼局促不安的若鞮。“你们从今以后就留在敦煌，为我做事吧。”
……
汉朝使者江充结束了他的匈奴之行，带着新任单于且鞮侯的承诺踏上了长安的土地。武帝得知这个消息后欣喜万分，特在宣室殿设宴。
“这次你出使匈奴，不光能在他们的内乱中全身而退，还能让新任匈奴单于主动示好，着实难得。”
武帝笑着看向江充，坐在一旁的按道侯韩说也随声附和起来，他隐约觉得，这个叫江充的男子，极其不简单。
可得好好把握住这个人。韩说在心里暗暗想道。自从他在犬台宫亲眼见证江充入宫的场景后，便留意起了这个容貌不凡的家伙，平日里没少努力和对方搞好关系。
毕竟江充没有背景，又得皇帝宠信，讨好他就是在讨好皇帝。
“次倩出使有功，朕要赐黄金千斤！”武帝说罢，就要抬手示意，却不料江充从席上站了起来，走到武帝面前说道：“陛下，臣不敢要此赏赐。”
武帝听到这话，表情有些僵住，他身后的苏文也深吸了一口气。
韩说更是面带诧异地看着这个拒绝天子赏赐的年轻人。
这是在玩哪出？他悄悄地拢了拢衣袖，又暗暗观察起了皇帝的表情。
“你不要黄金，可是要田宅？”武帝的嘴角抽了抽，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不是的，陛下。”江充正色说道。“臣出使匈奴并非为了赏赐，这千斤黄金对臣而言也无用。臣只是想到去年定襄、云中等地遭到匈奴人的入侵，百姓损失颇为惨重，更希望能将这些赏赐分给他们。”
武帝听到这话，颇有些动容。
“你出身民间，倒不似那些公子王孙般不恤民间疾苦，但凡他们有你这半分觉悟，朕也能省心不少。”
他接着说道。
“不过，你也别推辞了，就算不要钱财，朕也要封你个官职，让那些只会吃白饭的家伙都看看，什么叫本事。说吧，你可有什么意向？”
“陛下圣明。”江充对着皇帝行了叩拜之礼，“臣来长安之后，深感贵戚近臣多有骄奢僭越之举，臣愿意做陛下的眼睛，去监管他们的行为。”
一旁的苏文听到这话，满意地朝江充使了个眼色。
这些所谓的贵戚近臣，势力盘根错节，是太子刘据最大的拥护者，毕竟后者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太子，朝中站队、拉关系的人还少吗？
其中为首的便是卫家。
他要先借助皇帝手中的权力，一刀一刀削平前方的障碍，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可是武帝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两人的小心思。他一直都认为豪强横行也是国家经济衰退的原因之一，如今正好提拔这些底层的人来替自己去约束上层权贵的行为，让两方互斗，而自己身为天子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斗得越狠，坐得越稳。
“好！说得好！”武帝拍手称快，“朕这就封你为绣衣使者，监察百官、权贵们的言行，如有僭越违法之举，你可直接举报弹劾。”
“诺。”江充再次叩拜致谢，他头朝着地板，狂吐了一口气，身心俱畅。
这是他迈向权力巅峰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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