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宴席之上,裴行之已经说过,韩淮胥之前乃是衍天宗的弟子,乃是被老宗主夫妇收养。只是观他的武学功法,却是刚猛刀法为主,并没有衍天宗传承,再回想到他和官府的密切交往。
姽婳抬眸冷声道,“他因为天赋平平,习不得衍天宗传承,又不甘于平凡,所以背叛了衍天宗,投靠了不知哪位皇子。衍天宗的占星卜算和医蛊之术自然是上位者想得到的,招揽不成,那也不能让旁人招揽去,所以韩淮胥这个内鬼成了最好的刀,这本是最好的局,只是他们没想到你活了下来。而韩淮胥和我雍家被冤一案,我暂时想不到什么线索,但是不外乎也是钱权二字。”
裴行之第一次略有些惊奇地看向姽婳,良久后,他长叹一句,“你当真是聪明绝顶,若雍家未曾出事,这雍家家主的位子,当非你莫属。”
她身处烟花之地,所见所闻受限,手上也并无掌握什么线索,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凭借一些蛛丝马迹,将事情推断得八九不离十,这般聪慧,世所罕见。
裴行之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他仓皇地捂住嘴,却仍有刺目的鲜血从手指间涌出,姽婳一惊,忙起身从怀中掏出绣帕,为他擦拭鲜血。
浓厚的血腥气在车厢内蔓延开来。
裴行之的脸色瞬间惨白了许多,他示意姽婳打开车厢内的暗匣,姽婳忙按示意打开,其中放着几个红色的玉瓶,取出一瓶后,裴行之从中倒出三颗药丸,吞服了下去。
片刻后,脸色就恢复如常了。
他有些疲累地靠向榻上,低声道,“抱歉,吓到你了。我因着命线反噬的原因,虽勉强保下一条命,但终究是只能缠绵病榻,与药物为伍。”
他说的轻描淡写,姽婳却不太信。刚刚那症状,不像是什么病弱,而更像是中毒。
但两人现下算不得太熟悉,她便也只作出一副信了的模样。
“我现下确实有些疲倦,雍小姐,我明日会提审韩淮胥,他和雍家惨案的关联,明日,你可以亲自问他。”裴行之说了几句话,便有些倦色了,他最后强撑着叮嘱了几句,“明日我会让人去汀兰水榭接你,在汀兰水榭中,谁说的话你都不要信,这座楼背后的主人正是澹台皎皎,她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后,居然昏睡了过去。
他的身子,到了这等地步么?可刚刚还一切正常。难道是他身上的死气所致?
姽婳想给他把一下脉搏,瞧瞧究竟怎么回事,可手刚一靠近他的手腕,裴行之便一把抓住了姽婳的手,低声道,“别太好奇,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说完,便又陷入了沉睡。姽婳只好被他拽着手腕,半个身子歪倒在裴行之身上。
车子很快到了汀兰水榭门口,元无忌打开车门,打算迎姽婳下马车。
结果,看到车厢内的情形,他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你,你们,这也太迫不及待了吧。”元无忌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姽婳皱起眉头,小声道,“他刚刚吐血了。”
元无忌的脸色顿时变了,跳上马车,他看到榻上放着的红色玉瓶,急切地问道,“他吃了么?吃了几颗?”
姽婳心中有了些猜测,低声道,“三颗。”
元无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也没了之前的怜香惜玉,只冷声道,“汀兰水榭已经到了,辛夷娘子先下车回去吧。”
姽婳也没多问,只戴上面具,悄悄地下了车。
只是,她边走边回想刚刚闻到的那玉瓶中的药,若是她没闻错,那药中应当有血的成分。
以血入药,这不像解药,倒像是毒药了。
裴行之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不过姽婳现下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雍家惨案之上,没人什么,比委托者的任务更重要。
不过,韩淮胥如果和雍家惨案有关的话,那他和原主之间的纠葛,会不会也是被设计好的。
还有澹台皎皎,没想到她居然会是汀兰水榭的幕后主人。可这汀兰水榭屹立不倒已有十数余年,而澹台皎皎那时年纪还小,所以,她是从谁的手中,继承了汀兰水榭呢?
围绕着原主的这一圈人,实在是有太多的秘密了。
不过姽婳也不担心,她也埋好了自己的后手,如果自己猜测没错的话,那很快,许多秘密就会浮出水面了。
第二日,裴行之准时派人来接姽婳。
离去之时,她瞧见了阮夫人那复杂的神色,自从知道汀兰水榭的幕后主人后,姽婳便知道,裴行之是故意做给澹台皎皎看的,他想借自己,激怒澹台皎皎。
姽婳只作不知道的样子,平静的上了马车,来到了杭州府衙。
裴行之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完全看不出昨日几近断气的恐怖模样,他见到姽婳后,低声道,“抱歉,昨日吓到你了。”
姽婳摇了摇头,低声道,“病痛突扰,有什么抱不抱歉的。国师大人,韩淮胥在哪儿?”
一旁的元无忌笑道,“你还真是迫不及待,昨日玉衡卫的人已经审了他一夜,他吐出来不少关于当年雍家的事,一起去瞧瞧吧。”
韩淮胥被关在了府衙内牢的最深处。
内牢的路不长,很快便到了关押韩淮胥的牢房。昔日名震江湖、风光霁月的刀圣,如今却满身是血的躺在稻草堆上。
“当年,韩淮胥投靠了三皇子殿下,三皇子为考验他的忠诚,为他出了三道题。一是充当内鬼,拿下衍天宗。二是潜入雍家,为雍家埋下叛国之证,而后更是协助铲除雍家的潜逃血脉。三则是坐镇杭州,这么多年来,监视你们姐妹的一举一动,让你们活着,又不能活得太好。”裴行之在姽婳身后缓缓说道。
他一向很少说这么长的话,而这一番话所蕴含的信息量,更是堪称恐怖。
“雍家一向效忠陛下,并无开罪过任何皇子,且雍家势大,轻易动不得。雍家的事,和衍天宗有关是么?”姽婳直击问题的根本。
裴行之让开了路,轻声道,“没错,你可以直接问他。”
牢房内的韩淮胥缓缓睁开眼,看向门外的裴行之,还有他身旁,罕见地穿了一身白衣的姽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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