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之有些诧异地看向姽婳。
他还记得刚刚姽婳跟澹台皎皎所说的,自己并不知晓证据一事。
姽婳察觉到他的视线,轻声道,“我的确一开始并不知道什么证据之事,只是,澹台皎皎的提醒,让我开始回想,是不是在我和瑶卿并未曾发觉的细节上,父亲曾给我们留下过线索,结果想起了一桩不寻常。”
姽婳始终觉得,雍家最后拼尽全力,送出两位稚龄女童,本就是一件奇怪之事。
倒不是妄自菲薄,觉得女儿无用。
只是,不管从逃亡路上的生存,还是从将来申冤的途径等多种考虑,送出家中男丁,都比送两个女童合适的多。
两个年幼的女童,在逃亡路上,连保命怕都是难事。
为什么会是姽婳和瑶卿,一定是有原因在的。
直到,她想到了雍家出事的前一天。
原主和瑶卿两人在花园中扑蝴蝶,结果一路嘻嘻哈哈跑到了家中一处未曾使用的小院内。
结果,在小院内竟然撞见了雍柏。
雍柏脸上原本一脸愁色,见到她们姐妹二人也有些惊讶。
不过他一向是疼爱孩子的,便将两人招来,问她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记忆中,年纪尚小的原主已经能察觉到父亲的忧愁,她用小手摸了摸雍柏紧皱的眉头,轻声问道,“父亲,你为何皱着眉头,是因婳婳随便乱跑么?我以后会乖乖的。”
雍柏笑了笑,将原主抱在怀中,柔声道,“婳婳是最听话的姑娘,父亲忧愁,是因为有一样东西,想要藏起来却不知藏到何处。”
原主顿时拍掌笑道,“父亲来问我呀,我和瑶卿妹妹每日捉迷藏,最会藏东西了!”
雍柏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却还是耐着性子哄着,“那婳婳来看看,父亲这样东西该如何藏?这样东西,不能交给朋友,会祸及友人;不能藏于身上,恐生变故;最好的方法是藏于家中,但寻找它的人,必会掘地三尺,即便是放到再隐秘的地方,都难保无虞。”
原主从雍柏身上跳下,小大人一般来回转了几个圈,突然开心道,“父亲,往天上藏!既然他们会掘地三尺找,那我们就往高了藏!就像上次我和瑶卿妹妹几个人捉迷藏,我搬着梯子爬到了主院那棵梧桐树上,他们一群人在底下找了两个时辰也没找到我。”
雍柏的表情一怔,好像被原主的天马行空给惊到了,过了片刻,他却突然笑了起来,“婳婳,你倒真是解了为父的一个大难题。”
这对于原主来说,不过是寻常日子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再后来,是雍家遇难。
雍柏不顾众人反对,决定送原主和瑶卿两人逃离。
分别之时,雍柏将原主死死抱在怀中,直箍得原主生疼,雍柏最后眼眶通红,只说了一句,“带着妹妹,好好活下去。以后,别再往高处爬了,父亲母亲不在你身边了,你要懂事,好好照顾好自己,明白了么?”
而后,便狠心将原主推开了。
原主根本不知证据一事,也从未想过雍柏留下的这句话。
如今想来,却是值得细细琢磨。
如果,当初雍柏真的按照原主随口说的那般,将证据藏于树上,那的确是出乎意料。
即便三皇子将宅子掘地三尺,房舍尽数拆除,也是找不着他想要的证据。
那棵梧桐树,已百年历史,雍家老宅便是围着那棵树建起的。即便将来雍家的宅子被拆掉,那棵树也会安稳地矗立在那里,安静地保守着那个秘密。
而雍柏最后的那句话,是父亲的叮嘱,更是身为家主的期冀。
身为父亲,知道雍府此刻或许已经是探子重重,不忍女儿背负证据的重担,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他没有挑明,更没有将这份重担告知原主。
但他作为家主,也期盼有一日有人能为雍家的六百余口无辜之人翻案,还雍家一个昭昭公理。
于是,他将秘密藏于那句关怀之中,期盼或许有一日,雍家这仅存的两支血脉,能为自己的父母叔伯昭雪。
姽婳虽未明说,但裴行之已然明晓,他立刻看向太子,“殿下,我会立刻派人取回证据,届时面呈殿下,也愿殿下能够助衍天宗和雍家,求一个公理清白。”
伴随请求,姽婳和裴行之共同跪下。
这其实是一场赌局。
衍天宗一案还好说,毕竟是三皇子与元羲私下做的。
但雍家一案,尽管涉及元羲中间篡改圣意,谎报奏呈,但最后那道抄家灭族的旨意,是陛下发出的。
若是为雍家平反,等于宣告陛下当年冤杀了六百余口无辜之人。
这等于给自诩明君的圣上,一记狠狠的耳光。
史书工笔,日后都会如实记载,当今圣上,是如何判下冤假错案。
但此案,只能由圣上亲自来翻案,方能让天下心服口服。
太子会如何选呢?
姽婳垂下头的眸光微闪。
片刻的沉寂后,太子朗声道,“这世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判错了就该改,犯了罪就该罚,这是孩童都明白的道理。我读圣贤书,为得便是为这世间万民寻公道,若今日,我因害怕父皇责备便将此事视若无睹,将这几百条人命抛诸脑后。那我不仅不配坐这东宫之位,更不配为人了。”
他俯身将姽婳和裴行之拉起,郑重道,“不论前方几多磨难,我愿一试。”
姽婳的眸光终于坚定了下来,她看向太子,深深垂首。
太子走后。
裴行之低头看向姽婳,轻声道,“我说过,他是个很好的太子,将来,也会是个很好的皇帝。”
姽婳点了点头。
君思贤臣,臣择明君。
雍家败落十年,即便昭雪,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元气。姽婳必须要谨而慎之,不能让脆弱的雍家折损在自己手上。
所幸,太子是个好选择。
在裴行之派出的近卫飞奔向神都之时,有人趁着夜色想要行刺内牢中的国师,结果被当场抓获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行宫。
三皇子和元羲都是神色一变。
“不能让她吐出任何东西,尽快杀了她。”三皇子此刻也没了往日的沉稳,整个人像是笼中的野兽一般暴躁。
元羲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那是自然。”
不管出现什么意外,全部杀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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