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出来后不久,F高美术班“大迁移”,搬去临城的美术培训学校进行为期八个月的集训。
紧接着迎来了家长会,在所有人自顾不暇时,渐渐遗忘分别的失落。
恬安正握着一直红笔,修改着手里的数学卷子。
前桌的女同学转过身来,温声细语的:“同学,能把你的历史试卷借我吗?”
她迟疑少顷,伸手从抽屉里抽出单薄的两页纸,递过去。
前桌说了谢谢,拿着试卷转回去。
恬安继续低头改试卷,看着一道被划了叉的函数题,久久未找到头绪。
还有几分钟上课,她刚才桌洞里拿出课本,教室后门忽然传来略不耐烦的声音:“同学,你找谁?”
“麻烦帮我叫一下你班的罗安。”
有人笑了声,回:“罗安?我们班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
女生有些疑惑,脆生生说:“没有吗?我记得她就在你们班的啊。”
坐在教室后排的学生不愿多说,开始赶客:“没有没有,你去别班找吧。”
那人不依不饶,探头进来。
恬安没什么表情的扫了她一眼。
女生眼睛一亮,伸手朝她一指:“就是她,二组第三个。”
顺着手指的方向,几道目光跟着寻过来。
有人“呿”了声,纠正她:“找恬安啊,还什么罗安罗安的。”
云奕坐在位置上翻个白眼,有些不满:“十一班的人找过来做什么。”
恬安扔下手中的笔,一声不吭的拉开椅子,起身出去。
最近变了天,温度陡然降了不少,在教室里还好,一出了门就格外的冷。
寒风迎面吹来,像带了锥子,刺得脸上生疼。
女生站在外面,头发被吹得有些乱,几缕糊在脸上,遮住了视线,她不动声色的打了个颤,显然被冻得不轻,但还是坚持等恬安出来。
“你改名字啦?现在叫恬安?”女生率先开口。
恬安闻言觑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恬安父亲姓罗,名仲泉,初三前她一直跟爸爸姓,后来恬父恬母感情不和,相序离婚。
上了初三,恬零带着恬安改姓恬。
女生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阮初,上初中那会,跟你同班的。”
恬安回忆了一下,配合着露出了个恍然的表情。
“你找我有事?”她不紧不慢问。
说起来,恬安对眼前女生映像并不深,这几年在各个城市辗转,身边深交的熟人也并不多,经阮初这么一提醒,才勉强记起个名字。
但恬安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她记得自己三四年之久。
阮初将散在耳边的碎发勾至耳后,露出姣好的容颜,显得格外甜美。
恬安眼尖看到她袖口处露出的一串红色手链。
阮初踌躇几秒,亦真亦假的说:“也没什么,只是刚好在总榜上看到你的名字,觉得有些眼熟,就想过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你,”她话音一顿,颇有些惊喜的模样:“没想到还真让我撞上了。”
恬安勾了勾嘴角,态度不算热情也不算太冷淡,轻声答:“是吗?倒是巧了。”
“没想到你突然转学还改了名字,你现在是跟母亲姓吗?我记得你父亲来过学校,是姓罗吧?”
不知有意无意,阮初旁敲侧击的提到恬父。
罗仲泉嗜酒,在恬安初中时找过她,那时还正在上课,留下的映像不算好。
也是因为他嗜酒,三十好几还没什么出息,拿着不高的薪水整日挥霍,甚至不惜腆着脸朝恬零要钱,而恬零素来心高气傲,自然瞧不上他,忍无可忍起诉离婚。
罗仲泉心有不甘,跟在恬零后面想要复婚。
这些年一直穷追猛打,母女两避无可避,只能四处辗转。
恬安面色不愉,冷声讥讽道:“没想到你记性还挺好。”
阮初表情僵了一瞬,如履薄冰的问:“恬安,我是不是说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恬安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微微敛了些情绪:“没什么,”她不露声色的下逐客令:“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好,那我走了。”她犹豫着回。
等阮初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恬安才踱步回教室。
云奕趴在窗沿上张望,见她回来便开始盘问:“你跟十一班的阮初认识啊?”
“算是吧。”
云奕眉头一皱,酸溜溜的:“很熟吗?聊这么久。”
恬安有些莫名,想了想,回:“没什么交情,”又疑惑的看向她:“你什么表情。”
“我那不是怕你以后跟她玩儿嘛。”
云奕抱怨,这会倒是放下心来。
-
月考之后,灭绝师太煞有其事在学生耳边翘着警钟,无非是说些“读书不是为父母读的,是为自己读的”云云,紧接着才逐渐步入正题。
灭绝师太放下手中的讲义,习惯性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过几天会跟B中有一场篮球赛,到时候同学们可以去看看。”
话音刚落,台下传来小声欢呼。
高三比高一高二学业压力更重,有些活动高三的学生不能参与。
但到底还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学生,玩心重,外边一热闹心就散了,恨不得扑到外头去瞧瞧新鲜。
有男生兴致极高,痞里痞气的插话:“具体是什么时候举行啊?到时候女生可以早点准备准备,上去递水送毛巾什么的。”
随之而来是接二连三的附和。
灭绝师太板着脸,手里的教鞭重重拍在讲台上:“安静!听我说完。”
明目张胆的议论声逐渐细弱,归于平静。
“想去看球赛的可以去,但部分不想去看的同学可以留在教室里自习,”老师一顿,似有似无的提醒着:“你们已经是高三了,还是要以学业为重,知道吗?”
台下学生稀稀拉拉的应道:“是,我们知道了。”
灭绝师太显然对学生有气无力的态度不太满意,提高了音量:“都没吃饭吗?知道不知道?!”
学生们立马中气十足:“知道了!”
晚自习,恬安转着手里的签字笔,小声被着政治重点。
九点钟,下课铃声照常响起。
在校门口和云奕分道扬镳,她马不停蹄的奔着附近的公交站而去。
回家的班车还没来,倒是自行车骑行道上缓缓驶来一辆单车,由远及近。
下午下了场小雨,这会儿水泥地上沾了些雨水,湿漉漉的,映着沥青路上汽车呼啸而过的倒影。
江衍背着双肩包,趿着踏板,悠悠骑行过来。
恬安虚眯着眼,见他单脚撑地,停在路边。
他修长的手指稳稳扶着把手,有些慵懒。
路灯昏黄,柔和的流光径直打在他身上,衬得他神色格外温和,浓密且长的睫毛尖儿仿佛缀着光。
唇红齿白的模样,带着少年感。
“我送你?”他忽然说。
她冲他扬了扬眼梢,有些不解。
江衍思索一二,找了个相当合适的借口:“正好顺路,就当替你省了两块钱路费了。”
恬安迟疑了那么零点五秒,将捏在手里的公交卡放回口袋:“那我们先说好,我还挺重的。”
他将信将疑的撇了眼她略显纤弱的身板:“把你送回去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昂了声,不客气的坐上后座,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衣摆。
正值通读书回家的时候,路边有同校的学生穿着校服往家里赶。
恬安最怕那些无中生有的八卦言论,有意用书包遮住脸。
待江衍骑上岔路,人逐渐少了,她才放下手里的“遮挡物”。
他骑得不快,踩在鞋下的脚踏板一圈一圈的转动。
有风几徐,扬起她耳后的碎发。
“恬安?”他淡声叫她。
“嗯。”
江衍缄默片刻,有些突兀的开口:“周五的篮球赛,你回去看么?”
她一愣,才想起灭绝师太之前提过一嘴的篮球赛。
当时没怎么认真听,她一直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的。
恬安似想到什么,开口问:“你会上场?”
江衍舔了舔干涩的唇,点头应答:“会。”
江衍打篮球厉害她早有耳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从初中开始就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以前打比赛常跟许请让配合,基本没输过。
恬安后知后觉的啧了声。
得,原来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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