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保证书, 是两人一起念的。
台下的学生闹腾得不行,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跟着瞎起哄,原本整齐的队伍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甚至还有带头鼓掌。
恬安声音不大, 即使拿着话筒,但话音几近被高分贝的嘈杂声覆盖。
江衍从头到尾都很坦然, 即使对上主席台下眼睛快喷火的“鸡头”, 也没有丝毫闪避。
一场闹剧结束后,刚才带头往上凑的学生一个不少的被拎回办公室,尤其是许清让和刚才在下头费劲吆喝的刑风等人。
细数起来有十来个人。
大大咧咧的往办公室走。
恬安混杂在一群人里,手里的半张信纸已经揉得看不清上面的字体,大不能明白马上就要被主任骂得狗血淋头了,这些人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权当他们苦中作乐罢。
她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 隐隐闻到江衍身上稍刺鼻的染发剂味儿, 冲淡了原本干净干爽的皂角香。
她皱了皱鼻子, 用余光瞥了眼染得花花绿绿的发梢,控制着音量:“你往头上抹了多少染发剂?头发不想要了?”
生怕被老师发现在说悄悄话, 她话音格外轻软, 话尾揉着气音。
江衍回忆般“啊”了声, 不甚在意的用指尖捏了捏已经干涸凝固成一小撮的发尖,冷白的指腹蹭了点颜色下来:“大概一支半吧。”
恬安:“……”
许清让散漫的走在江衍的另一边,语气不失揶揄, 笑说:“你可以啊,现在做事都一套一套的, ”他微微咋舌, 喉骨间哼出两三声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葬爱家族复苏了。”
江衍也笑了, 谦虚道:“比不过你。”
“还有你一旁边这位。”许清让好看的桃花眼弯起浅淡的弧度, 拖腔拖调地:“你不介绍介绍?”
“是该好好认识一下,”江衍舔了舔牙堂,小拇指勾了勾恬安的手:“这位是我女朋友。”
他话罢,又指了指许清让:“这是我哥们。”
恬安微微颔首,老古板似的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并拢,大拇指上翘,神情认真的自报家门:“你好,我是恬安。”
许清让神色微妙的挑了挑眉,盯着那只略显骨感的手,缄默了两秒,还算绅士的交握了下。
只堪堪捏到她指尖不过两秒,他漫不经心的觑了她一眼,语调不太正经:“你好啊,我是江衍他爸爸。”
恬安:“……”
江衍:“……”
—
平时和江衍、姜忻贫惯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这个习惯。
这一下不光占了江衍的便宜,连恬安都没能幸免。
许清让收回手,扶正架在鼻梁上的银边眼睛,仿佛刚才说“是某某人爸爸”的话不是出自他之口。
恬安半晌无语。
穿过长廊,尽头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主任坐在靠墙的实木古典沙发上,一见从门口涌进来的学生,刚压下去的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
他露出袖口的手表,粗糙的手指恨戳表盘:“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在这等了你们十来分钟乌龟爬都比你们快尤其是你们几个许清让刑风这些都是惯犯了还有你江衍另一个恬安!”
四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气得直翻白眼,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的叨叨了一通。
许清让没骨头似的靠着身后不到半人高的办公桌,语调缓慢疏散,认错态度良好:“主任您教训得是。”
主任继续说:“都已经是高三的人了,越来越有能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视校规,毫无组织毫无纪律!”
男人的视线落在江衍身上,简直咬碎一口钢牙:“在升旗仪式上搞这些把戏,别以为你有老庄护着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把头发洗干净。”
恬安摸了摸鼻翼,小声反驳:“老师,他头发上的染发剂应该是洗不干净了。”
一行人默。
“那就把耳钉都摘了,还有校服,课后把头发处理好,我明天早上亲自去你们班上检查!”
恬安下意识瞥了眼江衍耳廓边缘细小的白钻。
那三个耳钉应该是刚打不久的,旁边还残留着干涩的浅棕色碘酒,周围的皮肤红肿,透着不自然的绯色。
办公室里没有镜子,江衍只能盲摸到耳后的塞子,一个一个拔出来,下手没轻没重的,取下来的耳钉上都沾着淡红色的血迹,以耳孔为中心,血水向外蔓延了一小片区域。
恬安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之前她也起过打耳洞的心思,但想到针扎穿血肉,便草草打消了这个念想。
她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搁在办公桌的边缘。
“擦一下,出血了。”她用气音说。
江衍睨了她一眼,安抚性的笑了下。
主任絮絮叨叨了二十来分钟,才不太甘心说:“你们这十三个人一起打扫操场上的公共区域一周,”他顿了下,目光在恬安和江衍之间徘徊一二,警告道:“你们俩,我会重点观察!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最好老实点。”
“行了,都回去上课吧。”
话罢,
刚才还一脸困倦的几个人顿时来了精神,稀稀拉拉回:“知道了……”
“知道?你们知道个屁——还不赶紧回教室!”
出了办公室,一行人分道扬镳。
倒是江衍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三下五除二把血渍擦了个干净,像柔软的宣纸上蘸上了一两滴红墨。
少了人群的“庇护”,两人并没有选择明目张胆的并肩走,而是一前一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恬安慢腾腾的走在前面,视线落在自己鞋尖儿上,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她知道江衍就跟在后面,也没回头,一声不吭的往教室走。
走过廊道的拐角,他停住了。
等那道背影没入门内,才绕了一段路回班。
—
这会儿教室里熙熙攘攘的在自由背书,恬安开启自动屏蔽功能,快步回到座位,拉开椅子坐下。
云奕手里捏了一支自动铅笔,用她拙劣的画技画了一只四不像的樱桃小丸子,待把小丸子的头发全涂成黑色,才扔下笔,笑吟吟问:“又被鸡头训了?”
恬安面不改色的斜她:“我瞧着我被训了一顿,你还挺开心?”
云奕啧了声:“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我是这样的人么?”
“不是也差不多了吧。”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云奕双手捧着脸颊,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说:“今早上闹了这么大的事儿,全校人都知道了。”
恬安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际。
“这江衍还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斗量’啊,平时瞧着挺正经阳光的,没想到还挺浪漫,你现在去问问,咱学校谁不羡慕你啊。”
“……”恬安有些无奈,纠正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云奕叠说了两句“哦”,不在意的摆摆手:“差不多,都一个意思啦。”
“……”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下课铃准时打响。
台上的老师拖了两分钟堂,点了三个学生起来被了几条刚才圈画的重点,有个学生被得磕磕巴巴,最后干脆放弃了,被训了几句,才宣布下课。
恬安抬着眼梢,看了看教室里的壁钟,拉开椅子便出去了。
出了教学楼,寻到艺体楼附近的医务室。
她推门进去。
不大的空间里摆着两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收拾得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里边一位女子正穿着一身白大衣,坐在办公桌后扶着笔写着什么。
“同学,有什么事?”她说。
恬安踌躇了几秒:“请问有碘酒吗?”
“……”
她又急忙补充:“我可以买。”
“不用,”女医生不咸不淡的起身,拉开身后的药品柜,取出一小袋未开封的碘酒棉签:“拿去吧,小擦伤应该能起点作用。”
恬安点点头,连说了声谢谢。
从医务室回来,上课铃堪堪打响。
政治课上难免会觉得枯燥乏味,一众学生闷着头写答案,恬安默下一大段文字,最后落下一个句号,才得以空闲,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云奕写下两句话,已经蔫巴巴的打了三个哈欠。
连着上了两节课,恬安都没找到机会把棉签送到江衍手上。出于鸡头的反复警告,两人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胡来。
她暗自泄了口气。
临近午休,
有学生从教室外经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偶尔传来些交谈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了。
恬安刚收拾好餐盒,抬眼便瞅见江衍从窗前经过。
他和早上那副样子差了很多,头发剪得更短了,露出发根原本的纯黑色,原本画得乱七八糟的校服也没穿。
上身只着了一件纯白的修身羊绒毛衣。
他像是刻意放慢了步子,似有似无的往窗内瞥了一眼,目光触及到恬安时也只是轻飘飘的划过。
恬安忽而想到了什么,迅速从抽出笔记翻至最后一页,撕下空白的一角,拿起水性笔龙飞凤舞的写下几个大字,火急火燎的冲出教室。
她出来时,江衍正迎面走来。
恬安微微低着头,眼珠微转,在与其擦肩而过的瞬间,将纸条塞进他手里。
—
江衍下至二楼,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揭开那张单薄的纸。
上面的字体并不娟秀,而是几个洋洋洒洒的连笔字,带着点笔锋,一股约架的气势扑面而来——
“放学别走,小树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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