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元景的家中,解珍和马小六两人正在愁坐。
马小六今年也十六岁了,在监理会的宣传队伍中历练了几年少年老成,他叹气道:“来汴京已经八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本来说能去演戏的,现在也去不了了。”
解珍叹了一口气,只能安慰道:“再等一阵,俺想办法给你找演出的门路。”
解珍他们到了汴梁之后一直就只能在宿元景的家中闲住,解珍原本打算帮马小六找个瓦舍先去唱几天戏,先凭借三国演义的编排在汴梁打开一些门路说不定能让当今官家听说召他们进宫献艺。
可今天上午传来消息,官家把马子六的戏班编入了大晟府,大晟府的艺人是吃皇粮的,私下倒是可以外出演出,但是并不能去瓦舍之中,只能作为嘉宾在别人邀请的情况下到贵人府上献艺,这下好了,出名之前想出去私自演出的门路都断了。ωωw..net
正当他们愁眉苦坐的时候。
“砰!”
院子的大门突然被踢开,几个登州带来的庄客连忙询问他们做什么,一群声音阴柔的人道:“解珍在哪里?”
听到外面吵吵起来,解珍连忙提了一根哨棍挺身而出,看着那些来人面无表情的道:“俺就是解珍!”
来的人虽然声音阴柔,但是出来一看才发现个個是彪形大汉,听闻当下四六不论直接一左一右的扯着解珍的衣服。
解珍一下也摸不着头脑了:“你们做什么?先把事情说清楚呀!”
回头看见又有几个人冲进屋里头嚷嚷着要书,解珍才反应过来,心中骂了一声这宿元景做事情也不讲清楚,官家怕也是个昏头的。
他连忙叫马小六把书拿出来。
都说大宋没有宵禁其实不确然,农村里头到了晚上各庄各户都会派保甲值守,别说是夜里,白天也不许生人进出,甚至一些府城里头宵禁也是常事,只有繁华的汴梁才是常年的不夜城。
此时天色已晚,但汴梁城却全然没有歇息的意思,解珍被丢上马车颠蹬了几刻钟,看着车子驶入天街解珍确定了自己这回的去处,一颗心终于落地,看来师父嘱咐的事情是有门路了。
解珍的马车刚刚在宫门处停下就有人要走了解珍怀中的样书,接着才有小黄门急急忙忙领着解珍进去。
太监一边走一边对解珍嘱咐和皇帝见面之时行礼的要点,解珍感觉自己被拉入了一间大屋子,身后的小黄门叫他跪下,他连忙双膝点地,按照那小黄门的指示脑袋低垂,只知道前方坐着个人,却不敢抬头去看。
便听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你叫解珍?”
“正是小人?”
“这《川小郎大唐还魂记》是你师父写的?”
“写了多少本?”
解珍过于紧张,甚至感觉自己的喉咙卡住。
他咽了一口口水才道:“写完的已有三本。”
赵佶点点头,这孙新居然已经写了三本了,想到还有两本可看,先是开心,接着却又觉得有些不够,往常他看书一日看不了几千字,可这《川小郎大唐还魂记》文字简单,读着便如同观流水一般,一目十行,一天十万字都能看完。
三本书要真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几天的时间。
一想到自己以后要没有书看,赵佶突然感觉一阵心慌,不过想想这三本书都有四五十万字了,真个洋洋洒洒,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有下一本能看?
他一边接过小黄门手中的样书,一边忍不住问解珍道:“第四册还要多久才能写完?”
解珍连忙回答:“总还要半个多月才能送来。”
这是从登州送书稿到汴梁的最快时间了,先把书稿送到汴梁,然后由解珍带来的印刷工马上刻蜡版开印。孙新告诉解珍大概半个月能再写出四十多万字。
日更一万多放在后世网络时代也已经不算慢了,不过孙新的更新压力放在了四五个剧作家手上,写起来倒也没有那么难。
赵佶却没理解解珍说的是能送来三册书的书稿,还以为半个月只能写出一册,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他惊讶的了。
这年头的人写十几万字的书怎么不得要一年半载,半个月就能写出十几万字,这还是人吗?
一旁的宿元景都有些紧张,鞭笞道:“解珍,圣天子在前,你可不能胡言!”
解珍这时紧张劲终于缓解了一些,连忙回答:“所说都是实话,未敢胡言。”
赵佶终于是放心了,点点头道:“如此那孙新真是个奇才,你们师徒献书有功,我听宿元景说伱们想求在京城鬻书,此事情便做准了。”
解珍瞬间心中大喜。
从皇宫出来之时解珍心中第一次见皇帝的紧张感已经是完全消退了,皇家的马车是不管送人的,他直接在路边叫了辆车子,飞也似的回到了宿元景的家中。
先将消息告诉众人,大家都欢呼起来,接着解珍便马上吩咐队伍里的印工去采购纸张。
孙新早就和解珍商量过到京城后一旦这本书打开销路可能马上就要趁热印刷,为了避免来不及油墨和蜡板他们都事先从登州带了一大批来,只不过纸张就要在本地购买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开始印刷书籍,同时,解珍和马小六带着戏班的人满京城去传闻最近官家看一本小说看的入迷。
汴梁,抱剑营,清乐茶坊。
张勃月带着一领文士巾十分儒雅的走进院中。
手下书童刚刚掀开门帘,便听得门边鹦鹉一声小叫:
“有客到!”
不一会,环佩叮当,一个满脸堆笑的鸨儿迎了出来。
“原来是张相公,今日是想吃茶是想喝酒?”
“店中清闲,故而来看看。”
和穷苦的山东不同,汴梁之繁华是登州百姓无法想象的,登州的一个庄客在土里刨食一年也就两三贯的收入,尚要养活一家老小。而汴梁城的一个普通卖货郎一年都能攒下十贯的钱财。
当然此地的消费也远胜于大宋别处。
上下抱剑营,是汴梁城里群花聚集之地,酒楼茶肆之中,到处活跃着妓女们的身影,可与别处不同,汴梁的妓女没有进门就上手这一说,登门之后先要点花茶,如这有名的清乐茶坊中,头牌姑娘这一杯茶就要三贯。
之后或是听支曲子,或是喝杯酒,又要收“赶趁钱”“支应钱”“扑买钱”,姑娘的牙床睡不了两个人,要真想做入幕之宾得换地方,只能坐茶坊自己的轿子去,又要收“上轿钱”“过街轿”。
能让男人花座金山去听歌听曲,这便精城的姑娘手腕可见一斑。
张勃月家在太平坊上开了一座银楼,虽在京城置下如此产业,但自从迷上这清乐茶坊的头牌莹莹儿,张勃月家中的支出都羞涩许多,倒是给这清乐茶坊贡献了不少装修费用。
“莹儿姑娘今日可在吗?”
听说他是来找莹儿的,老鸨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可是眼神却是闪烁了一下。
“不巧了,莹莹到谢太尉府上陪宴去了。”
这张勃月如今身家空了一小半,家里头管的越发严了,她也不想做的太过分,能到此间消费的人,家里都是有权有财的,做得过了反倒惹麻烦。
莹儿张勃月注定是吃不到了,老鸨也不愿让莹儿再和他过多接触。
可闻言张勃月却还是不依不饶。
“俺在这里等她。”
老鸨一愣,笑道:“不叫个姑娘来陪相公吃茶么?”
张勃月略微心动,但接着却是摇摇头道:“我专等莹莹儿回来。”
老鸨笑着点头心中不屑:二十岁人了,还学那痴情小郎的做派,当自己好俏吗?
连忙唤小厮给张勃月上好茶,上好的茶叶泡下去,这茶钱才能理所当然的收回来。
张勃月坐在暖屋之中,面前是一张空凳子,手捧热茶,被自己感动的不行。
他活到二十多岁,之前一直在老家跟兄长学习做生意,去年才回汴梁,很快就迷上了莹莹儿这一个妓女,他只感觉莹莹儿就好像是从诗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一颗心全然挂上去了,为莹莹儿花费了百余贯的钱财,心中只以为自己的真诚可以打动佳人。
他心中想着待会儿莹莹儿回来听说自己在这里苦等她该有多感动,但坐了一会儿之后也有些无聊。
屋里只有一个烧火炉的小厮闷不吭声的做事,张勃月又不愿离开,便捡起了桌上的一本书来。
“这是什么书?”
小厮笑道:“这乃是今天别人送来的书,叫做什么《川小郎大唐还魂记》的,那送书来的人说这书便是如今官家也在看呢,这本便放在此间任看客取阅,喜欢的再去买第二本。”
“官家也在看?”张勃月翻开那书本,见到书的纸质非常一般,印刷更是粗糙,字印的又细又小,而且还有不少乌涂之处,瞬间有些不相信官家能看得上这样的书。
不过这卖书的人倒也肯下血本,一本书怎么也要五六十文钱,这满街的茶楼酒肆送过去,光是一条街便得花出七八百文了。
张勃月索性无聊便看起这《川小郎大唐还魂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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