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旬被这样热情的目光盯着,浑身肌肉都忍不住变得紧绷。
这时李封疆才若有所思地看了霍旬一眼,皱着眉头考虑起来。
霍旬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如果从负责任、可靠的角度来考虑,让霍旬关照下乡的于静姝,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霍旬这次毕竟是有任务在身,李封疆也有些怀疑,此时再给他增加负担,会不会有些不近人情了。
“我这两天确实有点忙不过来,这样吧,你去把火车票退了,过几天,我给你订卧铺票回去。”
李封疆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决定先让霍旬多留几天,再做打算。
“算了,今天天也不早了,下乡的事明天再说。”江老太太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由问道:“你们这个时候回来,吃饭了吗?”
说着,江老太太转头看向于静姝,“几点了?你是不是也饿了?”
这时候,江老太太才注意到,于静姝手腕上光秃秃的,并没有手表。
她脸色登时就有些不好看。
她那老姐姐她还不知道?最是宠着孩子的,能买进口的衣裳,还能不给买个手表?
而且小秋生前就买过一块劳力士的金表存在叶家的保险箱里,她亲眼见过。那时候就七八百块的东西,是将来留给女儿的嫁妆,怎么不见阿姝戴着?
怕不是叫陈继芳和她那儿子抢去了吧!
“他们把你手表也抢了?”
于静姝还没从于老太太的话中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原主以前确实有一块金表,不过在外婆去世的时候,就和骨灰放在一起葬了,算是尽尽孝心。
毕竟以原主从前优渥的生活环境,会这么做也不稀奇。
“江奶奶您误会了,那块表……我留在外婆身边了。”
江老太太这才缓和了脸色,“你是个好孩子,行了,我去和护士说一声,看看去饭店打包点饭菜回来。”
说着,老太太冲着李封疆打了个眼色。
母子两个显然有话不好当着于静姝的面说,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李封疆想起之前的顾虑,回头冲霍旬说道:“小霍,你出来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了于静姝一个人。
趁此机会,于静姝下了病床,蹑手蹑脚地走到行李箱旁边。
江老太太之前的话提醒了她,陈继芳母子虽然没拿原主的手表,可却保不齐拿了其他东西,她得先确认金手指有没有被偷走。
想到这,于静姝立刻打开了行李箱。
原主的行李箱是进口货,材质是小牛皮的,上面还有精美的几何压花。
不过这两只行李箱并不是后世那种有推拉杆和轮子的旅行箱,而是像上海滩那种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手提箱。
这种手提箱是可以加挂锁的,不过原主似乎嫌弃难看,于是没有上锁,才有了后来陈继芳母子偷翻她手提箱的事。
于静姝端详了一番行李箱,才蹲下去,咔哒一声打开了箱子上的卡扣。
大概是邻居刘大嫂收拾得着急,东西都是硬塞进去的,陈继芳一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就像喷泉似的,从里面冒了出来。
对面病床的小青年早就对陈丹青好奇得不得了了,此刻更是忍不住伸着脑袋张望。
毕竟普通人哪有军官亲戚?
刚才那个军官身边还跟着个小年轻,一看就是勤务兵,这说明那人至少是个团长啊!
于静姝没注意到有人打量自己,正自顾自清点着行李箱里的东西。
原主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以为自己来上海是投奔生父的,所以带回来的衣服并不都是当季的,而是春夏秋冬都有。
于静姝根据记忆清点了一下,发现行李箱里有两件大衣,一件是驼色华达呢大衣,一件是英式的毛呢大衣,即便是下雨天穿着,也几乎不透水的那一种。
还有三件进口的羊绒衫,一件白色两件奶黄色的,柔软又保暖。
几条直筒裤和半身裙,摸着料子也很精贵,甚至有于静姝在展馆见过的经典绝版liberty面料。
剩下的,就是一些相对轻薄的衣物,真丝睡衣、娃娃领农夫裙、衬衫、丝巾之类的,还有几双款式不同的小皮鞋,至于贴身的衣服,因为装在小包里,又是在医院,于静姝没有拆开检查。
和这时候大多数人不一样,原主的衣服都不太适合劳动,而且都是相对娇贵且舒适的布料。
别说劳动布,就是一件的确良的衣服也没有。
这一点,于静姝倒是挺认同。
毕竟涤纶那种东西……
是真的不怎么舒适。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于静姝下乡之前,肯定还得置办一点适合劳动穿着的衣服。
虽然她大概率不可能一直老老实实在生产队干农活赚死工分,但有备无患嘛!
把衣服简单地叠了一下,在行李箱里码好,于静姝才开始寻找其他东西。
最值钱的存折封在箱子里,倒是不用担心,不过原主还有其他比较值钱的物品,比如小首饰盒、红灯牌收音机、进口的铁盒雪花膏、雕花的纯银小镜子……还有一块古董洋怀表。
原主之所以把那块金表与外婆一起下葬,也有这块洋怀表的原因。
于静姝把小首饰盒打开,打开中间的夹层,终于找到了让她提心吊胆了许久的红珊瑚戒指。
她想都没想,就把戒指串在了一根红绳上,打上绳结,戴在了脖子上。
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不是现在场地不对,于静姝都想立刻认主,当然得贴身戴着才放心。
正当于静姝满意地清点完了箱子里的东西,准备把箱子关上的时候,她的手摸到了一块凸起。
于静姝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她好像没落下什么东西啊?
这么想着,于静姝还是把手伸进了行李箱夹层。
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一块手表!
原主即便再怎么娇生惯养,应该也不至于一块手表接一块手表地买。
毕竟这时候的手表基本都是机械表,不容易出问题。
何况人家外婆年轻的时候是留过洋的,正经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不至于特地买这么多这玩意儿穷显摆。
而且于静姝搜遍原主记忆,也不记得她还有其他手表。
既然如此,那么这块手表……
竟然是于问春家的东西吗?
于静姝虽然知道这可能就是事实,但还是有点惊讶。
毕竟陈继芳和于问春那眼皮子浅的样儿,就不像是会买这东西的人。
更何况于问春自己手腕上就有一块半旧不新的手表呢!
难道这东西是陈继芳买来自己戴的,被那几个邻居阿姨误收进来了?
于静姝往病房门外瞧了瞧,没看见江老太太和李封疆的身影,估摸着他们是去买饭去了,才把手表从行李箱夹层里掏出来。
手表看起来是全新的,锃亮锃亮的,没有一处划痕,看表盘上的字,是上海牌手表。
不过看表盘大小,这只表更适合男人。
这么说就是陈继芳买给于承业的了。
由于这个牌子的手表在七十年代实在是过于有名,即使原主没买过,于静姝也知道这东西应该是一百二十块左右一个。
她转了转眼珠,勾起一抹坏笑。
不管这手表是给于问春一家三口谁的,她都不可能还给他们。
她还嫌坑他们坑的不够呢!
生命是无价的,原主一条命,于家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不过那一家子爱财如命的样子,估计一发现手表丢了,就会马上过来讨要。
于静姝当然不能把这玩意儿放在自己身上。
思及此,于静姝的目光终于挪到了同一病房的病友身上。
对床的小伙子正盯着于问春手里的手表出神,就看见于问春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正在对着自己笑,顿时脸就红了。
病房门口,霍旬观察着像小仓鼠一样清点着财物的小姑娘,却发现对方突然对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露出了笑颜,心底莫名冒出一股酸意来。
只是这股酸意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下一秒,他就听见于静姝对那个丑八怪说道:“兄弟,明天几点出院呀?”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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