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舜速度很快, 没过一会儿就提着一大袋东西回来了，他点餐的餐厅是高档饭店，这用的包装袋也相当有质感。
“你也没吃饭？”方陵很惊讶, 实在是赵舜订的东西太多了。
那些或大或小的饭盒里，不仅装了粥跟饭, 竟然还有水果与果汁, 东西几乎半满了客厅里的小茶几。
“我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赵舜很自然地说, “我之前在网上查了，出水痘最好出些富含粗纤维的食物, 有利于清积热。除此之外得喝多点水，但光喝水又挺腻的, 所以给你点了果汁。”
现在的老婆可不是已经习惯养生、经常拿着热水壶的老婆了，小年轻都爱喝奶茶咖啡果汁, 赵舜干脆让饭店那边的人榨了果汁。
方陵手指蜷了蜷，“赵舜，这些多少钱？”
正在摆弄餐盒的赵舜动作一顿, 他抬起眼来, 那双浅色的眼瞳清晰地映着面前人的身影, “不用你给，我请你的。我这人挥金如土, 就爱给我看得特顺眼的人送钱。”
方陵抿了抿着唇摇头，“不能这样，亲兄弟还算明码账, 哪怕是很好的朋友在金钱上也不能没有边界, 更何况我跟你只是前后桌。”
赵舜下意识屏起呼吸。
面前容颜青涩的男生与记忆里云淡风轻的男人再次重合在一起, 那双眼瞳依旧是让他心动的清亮。
赵舜不得不停顿好几秒, 熬过那股让他想要把方陵狠狠地箍进怀里的冲动。
片刻后他才说：“可不仅仅想跟你当前后桌。”我想你当我老婆！
见方陵还想说，赵舜干脆直言：“好吧，我摊牌了，其实我是有所图的，我想请你帮忙。”
方陵眉间反而松开了，“嗯，那你说。”
赵舜却把方陵拉过来，摁在凳子上，“这事不着急，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告诉你。喏，饭是晚餐，粥是宵夜，多吃点你才好得快。”
餐餐袋里装了筷子，不过赵舜并没有用饭店的，而是去厨房给方陵拿了平时用的碗筷。
餐厅是高档的餐厅，价格不便宜，不过味道倒对得起它的身价。
方陵吃饭的时候，赵舜坐在他的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嘴里的食物很香，但顶着这么一道灼热的、专注的目光，方陵有些不自在。
黑蝶羽翼似的睫毛颤了颤，方陵到底还是说，“赵舜，你能不能不要老盯着我看”
声音轻轻的，哪怕方陵极力掩饰，但赵舜还是轻而易举地听出了里面的别扭。
他老婆害羞了。
耳尖都有点红，真是可可爱爱。
“行，你好好吃。”赵舜从位置上起身，然后像巡视领地的雄狮一样，在屋子里四处走了一圈。
本来就跌到谷底的满意值，自个挖隧道朝地壳去了。
还是很不满意这破地方！
赵舜皱着眉头拿出手机，点开地图。
屋里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人还是他有点好感的对象。
纵然他不坐在对面了，但方陵还是没办法忽略对方的强大存在感。
目光不住往那边飘，落在那人日渐宽阔的脊背上，方陵眉目动了动，一直被他藏在深处的疑惑像是从水底往上浮的气泡，慢慢变大。
不久之前他发信息给谭飞舟，对方回他了，并跟他说赵舜突然在晚修时当场向老章请了病假。
病假？
所以赵舜根本就不是什么老章派过来看他的，那他为什么要过来？
方陵没想明白。
吃完晚饭后，方陵正打算收拾餐盒，结果刚站起来，旁边便伸过一只手，那只手手掌宽大、骨节分明，瞧着极具力量感。
而此时，手的主人正麻利地将吃过的饭盒收起来，“我刚刚看了，这里环境不适合养病，咱们换个地方住。”
这番话说的那么自然，仿佛他们已相识已久，方陵一时之间竟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赵舜快要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方陵才回过神来，他忙抓住赵舜的手臂，阻止他继续打扫的动作。
“赵舜，我已经知道了，老章根本没让你来看我。”方陵紧张又疑惑地看着他。
赵舜骤然停了下来，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看方陵抓着他的那只手，免得忍不住露出一些会吓跑方陵的表情。
毕竟懵懵懂懂，还有点圆乎乎的老婆实在太可爱了。
想抱他，再亲晕他
“对，是我自己想来的。”赵舜嘴角勾出一点不正经的笑意，“我昨晚掐指一算，然后发现我这后桌铁定是只金凤凰，高考肯定名列前茅的，所以我得赶紧过来跟他打好关系，再蹭一蹭他的学神之光。”
虽然前世他老婆没能上a大，但赵舜却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方家那堆破事，方陵肯定能拿个状元回来。
毕竟后面的所有考试里，方陵一直都是第一名。
方陵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在胡说，“赵舜，我在跟你认真说话呢！”
听着那有点不满的小尾音，赵舜只觉胸腔里那颗心脏砰砰砰的发狂，他状作不经意地抬手擦了擦鼻子。
嗯，还好，还好没有没有可疑的红色液体。
“好，我也认真跟你说话。”赵舜收敛起笑容，“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是有所图的，其实我想请你给我补习功课。”
方陵眨了眨眼睛，“你的成绩可以啊，不需要补课的。”
赵舜沉默了许久，“以前不用，但现在真的需要。”
刚回到高三，他满心满眼都是找他老婆，至于学习？说实话，在这一秒之前他是真没想过。
方陵也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怎么接话。
赵舜低声道，“方陵，这次我真的没骗你，我觉得我的成绩不行。”
方陵看着他无奈的眼，里面是毫无保留的赤诚，明明觉得很离谱，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信了。
于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对方陵极其熟悉的赵舜，从他这声应答里听出了妥协，他当即打蛇上棍，“方陵，这地方这环境不好，咱们换个地方住。”
方陵：“我觉得挺好的。”
他出水痘不想住家里，免得家人担心，而且最近他爸妈吵架了，吵得挺凶的，他不好问父母要钱，只能拿以前攒下来的钱租个尽量离学校近的屋子。
a市寸土寸金，这已经是他找到的唯一能够短租的、性价比又比较好的房子了。
“这地方破。”赵舜嫌弃。
方陵不说话了。
赵舜瞧着他微微抿着唇的表情，像是被惊醒一般改口，“其实这里也挺好的，距离学校只有三公里，想回学校走几步路就能到。”
方陵闻声笑了，却是说：“确实挺近的，赵舜，你回学校晚修吧。”
赵舜才不回去，“我都跟老章请了一整晚的假，现在回去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我骗他，所以免得他再气掉头发，我今晚不回校了。”
方陵欲言又止。
赵舜直勾勾地看着他，“至于家里我也是没办法回去，不然家里人肯定又要追着我问东问西。”
方陵目光闪烁两下。
赵舜把桌上用过的餐盒收拾好，“我出去倒个垃圾，到会儿回来。”
方陵的指尖拂过刚刚赵舜坐过的椅子靠背，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你真不回学校吗？”
赵舜：“不回。”
他转过头来，深刻的五官蒙着一层灯芒的暖色，暖色似乎能一直延绵到眼底，将他周身桀骜的尖刺通通柔化，“小方同学，今晚我没地方去了，你能大发慈悲收留我吗？”
方陵缓缓点头。
赵舜是真的不回学校，他倒完垃圾又回来了。方陵虽然不在学校，但会自己温书学习。
两人并排坐在一张书桌旁，面前都摊着书本或笔记，方陵投入学习后，心无旁骛了。
赵舜坐在方陵旁边，却看不进去，也不想看书。
这里一切都真实得可怕，让他觉得这或许并不是梦境，而是他真真切切地回到了高三。
算算时间，方陵家里的糟心事已经在发酵了。等到明年的高考前夕，岳母就会因车祸去世，然后老方家那些吸血又拖后腿的亲戚，就会想方设法地来骚扰他老婆。
幸好还有时间，一切都来得及，他会让未来那些事不再发生
时间缓缓流过，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了九点半了。
方陵指间的笔转了一圈回到原点，到底是将手上的卷子往旁边推了一些，“赵舜，你有时间吗？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道题？”
赵舜下意识就应，“当然没问题。”
但前后不到一秒，他就微微僵住。
等下，题、题目？
目光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牵绳绑住，再以不可反抗的力道往下拉，赵舜看向已经挪到跟前的卷子。
一张卷子，物理的卷子。
赵舜：“”
以为赵舜不清楚他询问的题目，方陵非常贴心地说了一下题目的序号。
赵舜盯着面前的题目，如临大敌，不过还是认认真真看了两遍。
有点熟悉，也有点思路，但某些公式不是很记得了。毕竟毕业以后他再也没碰过物理，而追回老婆后，他忙着做生意赚小钱钱给老婆花。
物理？
他八百年不接触了！
赵舜轻咳了一声，“现在九点半了，刚好适合吃份宵夜。要不方陵你去将粥热一热，等你热完粥，我的解题思路也写完了。”
方陵看着他，就在赵舜怀疑方陵是不是要拒绝、又或者是疑惑地问他时，面前的男生弯了弯眼睛，说了一声好，然后离开小书房去了厨房。
赵舜呼出一口气，在方陵出去后，火速拿出手机。
粥还有点余温，而且分量不算特别多，方陵没一会儿就弄好了，把粥呈好，又将锅洗了以后，他原路返回小书房。
临近时，方陵停顿了一下，然后放轻脚步。
书房门口淌了一地的灯光，方陵走过去，便看到身形高大的男生一手拿手机、另一手拿笔，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眉间拧出一条深深的褶子，因此显露出几分凶相。
只看了一眼，方陵触电一样收回目光，悄悄地原路返回厨房。
方陵对着已经呈好的粥开始发呆，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刚刚喊你也没应。”是赵舜。
方陵：“想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上课。”
赵舜安慰他，“你好好养身体，水痘就会消得快，来，吃顿宵夜缓缓。”
方陵点点头。
吃完宵夜后，赵舜拿出了那份他费尽千辛万苦才解出来的答案，方陵弯着眼睛听他给自己讲题，眼尾的弧度带了点狡黠的味道。
其实这道题他是懂的，但是怀着某种不为外人道也的小心思，他向赵舜请教了。
结果有点惊讶，又有点惊喜。
讲完题之后，该休息了。
赵舜从之前的餐盒袋子里拿出牙刷，这是他去楼下取餐时，顺便到小区便利店买的。
赵舜朝着沙发走去，“早睡早起，今晚我在沙发上凑合一下。方陵晚安，好梦。”希望你的梦里有我。
说着随意就往沙发上一躺，赵舜宽肩窄腰，身量十分足，那张沙发明明不算小，但在他整个人躺下去后，显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狭窄感。
被子枕头都没有，赵舜就这样躺在上面了。
方陵眼底微颤，慢吞吞地进浴室刷牙，等出来，看着依旧躺在沙发上的赵舜，他轻声开口，“赵舜，房间的床还算大，要不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吧。”
现在是十月底，a市的气温在夜里有点凉了，不盖被子很容易感冒，但被子只有一床。
赵舜瞬间坐起来，一点都不客气，“连半边床都肯分给我，我就知道方陵你对我好。”
走过去揽着方陵的肩膀，赵舜带着人一起进卧室。
这是一张双人床，面积当然比沙发要大得多，床上有两个枕头，一个是正规的睡枕，另一个是卡通抱枕，很显然它的主人有抱着它睡的习惯。
赵舜将那只卡通抱枕放在睡枕的旁边，“今晚我得征用你的抱枕了，作为赔偿，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抱枕。”
方陵耳尖红了红，“没关系，你用就是。”
赵舜眉梢挑起一点笑意，“我也没关系，你用就是。”
上床躺好，赵舜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随即长臂一伸，关了床头的灯，“换了地方得再说一遍，方陵晚安，好梦。”
卧室的床铺靠窗，窗帘有一小段没拉上，少许月华从外面溜了进来。
方陵两只手抓着被子，慢慢将被子往上拉，最后盖过鼻子，只露出一双在月华下明灿似水的、眼尾弯出一点小弧度的眸子。
有一点点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赵舜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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