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伏景光踢开工厂铁门的那一瞬间, 工厂的内部传出一声枪响,两种声响巧合般地交叠在一起。
光线透过半敞开的工厂铁门洒落进去,刺破浓雾般的黑暗, 映亮了暗处中的工厂。
刚刚那一声枪响, 仿佛惊雷一般震响在诸伏景光的脑海当中,他端着枪, 和站在他正对面的银发男人四目相对,脑海中各种纷乱的思绪交杂在一起, 盘根错节,无法捋清。
直到他的视线慢慢下移, 看到背对着他倒在地上、安然无恙的后辈之后, 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后辈的身上没有半点血迹,也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刚刚那一枪应该是打在了地上。
“苏格兰?”琴酒举着枪, 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枪口始终对准倒在地上的新海空,语气凶恶的开口道:“像你这样背叛了组织的臭老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果然,琴酒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对于这一点,诸伏景光倒是没有任何怀疑。按照琴酒的脑子早就该猜出是他的身上有问题了, 更不要说现在警视厅公安部里还有卧底在传递消息。他是卧底这一点,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既然如此,直接承认也没什么关系。
“我确实是卧底。”他尽可能小心翼翼地措辞,希望没有惹怒到琴酒, 使对方直接开枪。
“但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他只是凑巧住在那栋公寓而已。”
“无辜?如果他真的无辜, 为什么会假扮成你的样子, 从那栋公寓里出来。”
“那是因为——”
“我不想知道原因, 我只看得到结果。他为了掩护你假扮成你的模样,而你为了救他再次出现在这里。这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琴酒冷笑一声。
“是!他是想要救我,但他只不过是同情心作祟、外加上少年人自以为是的正义,凭借着一腔热血、丝毫不正视自己的能力,就盲目的往前冲而已。他和警视厅没有半点干系,我和他在今天晚上之前也从来没有见过。”
诸伏景光捏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但他还是竭尽全力将枪口对准正前方的琴酒。他天蓝色的眼睛没有半点偏移,紧紧地盯着他身前面色凶恶的银发男人,没有分给躺在地上的新海空一丝眼神。
“卧底进入组织的人是我,想要泄露情报的人也是我,如果你想要动手报复,朝我来就可以了。那个孩子甚至才大学毕业,他对警视厅的事情一窍不通。你不可能从他口中询问到任何关于警视厅的情报。”
现在,他的枪对着琴酒,琴酒的枪对着新海空。
如果琴酒真的执意要杀死后辈的话,就要冒着被他杀死的风险。琴酒跟后辈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利益牵扯,犯不着为了杀死一个普通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要么,放了他,我束手就擒。”
诸伏景光动作干脆利落地拉开保险栓,眼神冷厉地看向正前方的琴酒。
“要么,我们同归于尽。”
·
降谷零驱车飞快地行驶在路面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栋公寓楼门口的那条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单行道,没有任何分岔路。
如果琴酒真的带着景光离开了那栋公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行驶在那道单行道上。如果他能够从旁边的道路上反超,或许有可能追上甚至截停他们的车子。只可惜他现在本身就距离那栋公寓楼有一定的距离,不一定能够追得上。
但如果是直接从那栋公寓出发的公安,或许有机会降谷零敲了敲耳麦,低声吩咐道:“你们现在立刻驾车往前追。”
“这能追得上吗?那辆车都已经开出去那么久了。”
“马上追!”
“是、是的。”
降谷零的手按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了几下,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再安排几个人去交通部,查一下从米花厅第三街区第一大道出发,沿路所有的监控。”
组织在交通部也有卧底,如果这件事情被琴酒知道的话,他很有可能联想到
想到这里,降谷零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记得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把整个米花町的监控全部拿走,不要打草惊蛇。”
·
寂静的厂房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冷笑。
“让我来猜一下,你那愚蠢的大脑里都塞着怎样的想法。”
琴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你该不会以为,靠着你手里那杆枪,就真的能够威胁到我吧?”
“又或者说,直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发现那个家伙身上的异样吗?”
?
“什么?”
什么异样?
诸伏景光的注意力,被琴酒的话猛地吸引过去,他忍不住低下头瞥了一眼新海空。
后辈依旧背对着他,躺在冰冷而坚硬的地上,单薄的身躯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洁白的衬衣上除了沾染了些许灰尘以外,没有半点血迹,看上去没有受过一点伤。
“新海空,二十二岁。东京大学法学部毕业。目前成功通过了国家公务员i类考试,正在警校接受干部培训。我说的没错吧?”
琴酒有一点点报出新海空的个人信息,有的内容甚至连诸伏景光都没有那么清楚。
什么意思啊?不过才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琴酒就已经把后辈的信息调查的那么清楚了吗?开什么玩笑啊!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很简单,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
怎么可能啊?精神状态正常的后辈,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把自己的个人信息泄露给眼前这个面色不善的人。
是琴酒对他做了什么吗,就在那短短二十分钟的车程里。
难怪琴酒这一次会开得这么慢,如此轻易的被一个出租车司机给追上。
眼下他和琴酒正处在僵持之中,他也不能直接抛下手中的枪,去查看后辈的情况。后辈从他进来为止,就一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该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吧?
“新海?”
只有当他喊出声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已经因为过度的紧张和战栗变得极其沙哑,连吐字也变得模糊不清。
听到他的声音,后辈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要重新爬起来,但却没有成功。
倒在地上的黑发青年艰难地翻过身,琥珀色的眼睛望向诸伏景光。他的嘴唇翕合,声音低到微不可闻。“跑。不要管我。”
他的身上确实没有半点伤口,可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萎靡到了一种不正常的程度。即便他再如何害怕,也不应该到这种程度。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诸伏景光愤恨地看向琴酒。
“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实验体。”琴酒的声音不自然地停顿了半刻,随后又接着说道:“我在他的身上试验了组织新研发出来的药物,在他之前被注射这种药物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成功活下来。但他似乎是个例外。”
琴酒话语中的停顿过于短暂,又及时接上了后面的话,诸伏景光丝毫没有察觉到,反倒是躺在地上的新海空略微皱了皱眉。
“什么药物”
“别管我了,快点跑啊!”躺在地上的黑发青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撕扯着嗓子喊出来。
“跑什么?你以为,还来得及吗?”
诸伏景光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琴酒脸上夸张的笑容。
再之后,他的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手里的枪再也握不住,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
“我们我们没有追到。等我们的车开到岔路口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辆黑色的保时捷了。但是,我们也调到警视厅的监控!”
“根据监控录像,那辆黑色的保时捷沿着第三街区的大道一路驶出了米花町,随后离开了东京市内。”
“我不需要知道他们经过哪些地点,我只需要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在哪里。”
“中途有一段路缺少监控,我们所能够追踪到的最后的图像,是在一条乡间小道上。最后能够确认的定位点已经发到您的邮箱里了。”
·
诸伏景光的意识一点点恢复,他的耳边好像有什么人在不停的讲话。
那是一个有些冷静的女声。
“这种药物还在实验当中,具体的效用暂时还不太清楚。而且这种药物的效果似乎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没有半点反应,有的人却反应极其剧烈,甚至陷入到记忆混乱、精神崩溃的程度。”
他应该是躺在一张床上,手背上有隐约的针刺感,全身上下都很乏力。
那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药物?
诸伏景光转动着眼珠,试探着想要睁开眼睛,却猛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反正已经成功了一个案例,这个药会有什么后遗症吗?能够起效的时间又有多久?”
等等,这是琴酒的声音!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辈叫他快跑。
琴酒给后辈注射了某种药物,这种药物能够使后辈说出他不愿意说的话。
!
他们谈话之中的实验体,难道指的就是新海空!
“后遗症的话,按照您送来的这个实验体,我们基本可以确认这种药物会对人的记忆造成一定的损伤。但是这种损伤究竟是可逆的还是不可逆的,还需要等待进一步的验证。”
“要怎么判断是否成功?”
“目前看来,如果实验体真的被成功洗脑,他会出现短暂的恍惚期。在这段时间里,他的意识是很清醒的,但是外界的人无论问他什么问题,他都会照实回答,大概就类似于您在车上遇到的那种情况。”
错不了,新海空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主动泄露自己的信息,一定是陷入这种恍惚期,才会如实回答。
所以后辈被洗脑了?
“您刚刚做的其实是在给实验体下第一指令,一旦对方违反了这个指令,大脑就会直接启动自毁程序。总的来说,有了这个药物的控制,实验体一定能够成为组织最忠心的狗。”
!
自毁程序?也就是说,琴酒给后辈下了暗示,要求他为组织做事,如果不为组织做事的话,就会启动自毁程序,那后辈他岂不是
诸伏景光攥紧了拳头,压制住内心那股喷涌而出的愤怒和悔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他耳边传来。
“睁眼。”琴酒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他身上也被注射了那种药物吗?可是他现在完全都没有要反应的意思啊!
“这个家伙没成功是吗?”
“可能是他还没完全清醒,您可以再试一试。”
如果被琴酒发现实验并没有成功的话,他是不是会被直接杀死?
既然这样,倒不如按照他话中所说的样子,假装实验成功了,才能争取时间早日找到后辈,查看后辈的情况。
“睁眼!”
躺在病床上的黑发青年,顺从地睁开眼睛,天然色的瞳孔空洞的看向前方的琴酒。
“你的名字?”
“苏格兰。”
“啧。你的真名?”
“绿川光。”
“用自己的真名来卧底吗?胆子倒是不小。你的身份!”
“日本警察。”
“来组织的目的?”
“卧底,寻找机会颠覆组织。”
“哈!恶心的臭老鼠,成天做梦。”
那个男声离他稍远了一点,似乎在和别人说话。
“看样子成功了,把这两个实验体放到一起,先观察一段时间好了。”
“可是这个实验体的身份应该是已经死亡的状态?”
“那就找人帮他易容,再教会他简易的易容手法。”
“您还没有下达指令。”
“哦对,差点忘了。”
那个男声重新出现在他的头顶上方。
“从今天开始,你的代号为malt。你是组织最忠心的成员,你会竭尽全力为组织做事,如果胆敢做出任何伤害组织利益的事情,将立即自尽。”
“是。”
·
“不用再调查了。”
“降谷先生?”找话另一头的公安疑惑地问出声。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上司才刚刚安排了一个任务,却突然说不用再继续了。
“可是我们才刚刚把那个人像分发出去”
“我说,不用再查了!”
金发青年一点点捏紧手里的文件。
那天他追到定位地点之后,才发现定位地点竟然是一处很大的十字路口,根本没有办法确定那辆车的去向。
在那之后他又沿着定位地点在四周反复搜寻了整整四天,最终找到了一处被烧焦的废墟。
废墟的外面还遗留着一部熟悉的手机,手机的显示屏如同蛛网般寸寸裂开,正中间还有一个狭窄的弹孔。
在那栋废墟里面,他发现了一具被烧到焦黑的尸体。
在郊外化工厂跳下化学药品废弃池的那个人,也许还有可能是景光他提前安排好的替身。
但是眼下就连dna的检测结果都切切实实说明了,这具尸体就是景光的。
还有那个被打碎了的电话,应该不会再有其他可能了。
其实本来也没有,其他可能。
·
从那天之后,诸伏景光就一直待在那个狭小的实验室里。
那些实验人员每天都会定时剪走他新长出来的头发和胡须,还会抽取他身上的血液。
他每天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在那里接受着实验人员们堪称是洗脑式的教育。
他们重新改编了他的“身世背景”,编造出一个个诸如从小被组织抚养长大、在组织提供的资金下接受教育、立志要为组织服务之类的剧情。
从实验人员这些所谓的教育当中,他隐约可以推测出这个药剂的真实作用。它应该能够使人丧失一部分记忆,甚至失去对自身身份的合理判断,盲目地接受别人和他所说的话。
这个药剂应该只对一部分人群起作用,而他刚好是不起作用的那部分人群。
他试图在那个实验室里寻找后辈的踪迹,但是始终没有半点发现。
直到为期半个月的培训结束以后,他才被人重新带回了那种熟悉的公寓楼。
他被推搡着走进那个熟悉的公寓,看到空荡荡的客厅,积满灰尘的厨房和紧闭着的卧室房门。
身后的那个女实验员语气冰冷的开口说道:
“malt,这就是你今后的住处,这里是组织为你们安排的住所。你将和另一位搭档同住。”
“他的代号叫,莫斯卡托。”
·
【当前剧情节点已结束,正在对接主时间线——】
【对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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