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地说完这话,凯恩转身按了电梯,走进轿厢后,对她落下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在医院附近找个酒店住。”
杨千语呆呆地站着,好一会儿,耳边还回荡着凯恩的话。
他说的是“朋友”,把自己定位在朋友的角度,只是朋友间的友好帮助。
这简单一句话,便清楚地摆明立场,让他们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回归到一个明朗的位置。
同时,也消除了带给她的压力。
心头涌过阵阵感动,她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凯恩对他们母子三个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宫北泽办好了病房过来,见这一大一小怔怔地面对着电梯罚站,不解地问:“怎么了?那老外呢?走了?”
杨千语回头看向他,语气有些严肃,“宫少,麻烦你以后对他客气些。”
宫北泽脸色一怔,“我……”
女人根本不听他辩解什么,牵着儿子走向病房那边。
宫北泽薅了把头发,无语地摇了摇头——这差事,果然不好办,祈祷那家伙快点醒来,谁的女人谁伺候!
这一夜,杨千语照例没睡踏实。
既要担心家里生病的孩子,还要操心ICU里面那个能不能挺到下一个天明。
凌晨四点悄悄起来去重症监护室转了圈,里面的值班护士看到她,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她的心情才又舒缓了一点点。
回到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短短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她都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如果封墨言不能躲过这一劫,她倒是无所谓,可就是孩子们可怜了。
希希从小只有爸爸,跟爸爸的感情最深,她得多伤心?
而小宇小宙,从小没有爸爸,好不容易知道爸爸是谁了,却连跟爸爸好好相处一天都没有过,甚至都没被爸爸真正抱过一回,他们又该多么遗憾?
孩子们现在还小,也许不懂,等他们长大了,会不会怪她这个妈妈?
怪她私自做主,决定了他们的人生。
怪她一意孤行,导致他们从未享受过完整的家庭温暖。
甚至怪她,间接“害死”了爸爸?
毕竟,杨采月对他们的仇恨,并不只是对封墨言一人的,也有对她的。
是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关系,一步一步,把事情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杨千语琢磨着这些,坐在窗前望着黑夜,久久无法入眠。
天快亮时,她靠在沙发上又浅浅睡去。
入梦不久,时光仿佛穿梭了……
“杨千语,你想好了,要跟我结婚?”迷雾中,那个人步伐凛凛地走来,在她面前站定,俊脸神色威严,低沉问道。
她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迟疑了会儿点点头:“我答应封爷爷了,跟你结婚。爷爷也跟我承诺,我外婆的治疗费用他会负责到底,就算有一天他不在了,只要我外婆还在医院住着,就会有专人一直负责这个事……”
男人仿佛气到,无话可说,转过去点了点头,丢下一句:“你别后悔!”
话落,男人便消失在迷雾中。
她一惊,下意识想去抓住那人,可手一伸却突然坠落深渊——
“千千,周末去爬山吧。”
“又爬山啊?好累的……”
“你看看你,瘦的跟排骨似的,一阵风都能吹跑,身体素质又差,典型的缺乏锻炼!”
“爬山就爬山,你干嘛人身攻击啊!”
“实话而已,哪个字攻击你了?”
山下,她左右看了看,除了他俩没有平日里的小伙伴。
“咦?他们呢?”
“谁?”
“就是石头,小泽,欢欢……”
“我没叫他们。”男生回复了句,一把拉住她的手,“走吧!”
她盯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修长大掌,莫名地脸颊红透。
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爬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千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些话不需要我说透,你……应该明白的吧?”溪流前,身穿白衬衣的大男孩笑容阳光,浑身笼罩着一层金黄,突然对她说道。
她正喝水,闻言愣住,一口水呛住却连咳嗽都不敢,憋红了脸。
装傻……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男生叹了口气,若无其事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难办,这个年纪……话说的太直白,有点早恋的意思,不说吧……”
他兀自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走上前,瘦削挺拔的身躯俯低,俊脸一歪,干脆利落地在女孩嘴角一吻。
“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听着——从今以后,跟你们班上的那些男生保持距离,别再让我发现你跟他们靠太近,或是笑得跟喇叭花一样!”
“我……我哪有!”
“反正我看见了!”
两人笑着,连山林里的鸟儿都害羞地飞跑了。
“杨千语!我真没想到认识你这么多年,却没有把你看透!我知道,诗雯确实任性刁蛮了些,平时对你的态度也不好……可她毕竟是个病人,你跟她计较什么?”
“就算你生气,你可以告诉我,我替她向你道歉,安慰你,都行……你怎么可以对她下那样的毒手?你知不知道,医生本来就说她没几年……”
“封墨言……我都说了不是我,你父母可以不信,你为什么也不信?你都说了我们认识那么多年……在你心里,我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吗?”
“那为什么连你妹妹都说亲眼看见?”
“杨采月跟封诗雯本来就是好朋友!她们串通一气有什么奇怪的吗?”
“串通一气?你是说,诗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来陷害你?”
“算了……你不信的话,我也懒得多说。既然你们所与人都认定是我,那就是好了,我看不惯封诗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巴不得她早点死,行了吗!”
这一幕,早已过去多年。
可即便在梦中回味,依然能勾出心底的伤心和愤怒。
“妈妈……妈妈,醒醒,你做噩梦了,快醒醒……”小宇醒来,听到房间里传来啜泣声,下床走到窗边,才发现沙发上蜷缩着妈妈。
杨千语陷在梦魇中,好一会儿,才被儿子摇晃叫醒。
“小宇……”她睁开眼,一开口发现嗓音嘶哑着,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妈妈,你怎么了?”小宇很担心,懂事地伸手帮她擦眼泪。
“妈妈没事,就是做梦,梦到一些不好的事……”她赶紧调整情绪,抱着儿子入怀,紧紧环住。
手机响起,她回头看向床头柜那边。
小宇立刻爬下去,“妈妈,我去给你拿手机。”
等小家伙把手机拿来一看,是宫北泽。
“喂,宫——”
“你快下来,墨言有苏醒的迹象,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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