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坊间议论纷纷之际,户部侍郎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以及宫里送来的五百两银子,满面愁容。
程邸夫人,程陈氏哭得声嘶力竭:“儿子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难道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吗?”
“可怜我的方儿,平白无故蒙此大难。”
户部侍郎的脸色瞬间铁青:“方儿去定王府,乃是媪相的意思,任谁也难以预料,向来温顺的赵桓,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暴戾。”
“这个时候,你让老夫怎么出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应当以筹资大会为重,若是误了陛下大事,不只是方儿,整个程邸都要跟着遭殃!”
户部侍郎虽然痛心疾首,但这口恶气,只能暂时咽下。
现如今,民强而国弱,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乡绅豪勇,皆是富得流油,唯独国家穷的叮当响。
筹资大会乃是近期最重要的国家盛会,这个时候,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就算是权阉六贼,也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头。
夜渐深,看着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儿子,户部侍郎程表,除了隐忍,别无选择!
程表一夜没合眼。
而定王府,却一片呈祥。
上至官家,下至仆人,仿佛过年一样,喜气洋洋,恨不得直接出去放几挂鞭炮,扫去王府这些年积攒的晦气。
“昨日,你们是没看见,王爷教训程方时,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嘿嘿,这便是王爷该有的气魄!”
“堂堂定王府,还能让一个小小户部子弟给欺负了不成?”
“王爷千岁!咱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长福看赵桓的眼神尽是炙热,恨不得现在就让整个汴京的人都知道,王爷的雄武!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一个男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小钗被人抓走了。”
正构思着赚钱大计的赵桓,听到仆人的喊声,不禁眉头微皱。
“小钗是谁?”
长福连忙解释:“小钗是王妃的陪嫁侍女。”
一听跟自己老婆有关,赵桓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户部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既然如此,本王就让他们整整齐齐的躺在一起。”
“来人呐,秣兵历马,随本王杀向户部!”
赵桓一把抄起身边胡床,也就是俗称的“小马扎”,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来报的仆人连忙大喊:“王爷息怒,不是户部干的。”
仆人擦着额头的汗水,慌不择言道:“今天早上,小钗就出门去给王妃采办脂粉,到现在都没回来。”
“小的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早在一个时辰前,小钗就被抓到红燕馆去了。”
红燕馆?!
赵桓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相关记忆。
这可是汴京八大教坊之一,说白了就是官营青楼。
虽说大宋年间“乐产”极为发达,青楼色户,不计其数。
可这里毕竟是汴京,天子脚下,谁敢明目张胆的掳劫良家妇女?而且还是王府的人!
恰此时,朱琏闻讯赶来。
向来处变不惊的朱琏,眼神竟流露出一抹紧张,可见这个陪嫁丫鬟对朱琏有多重要。
她直接把一个小木盒,放在赵桓面前。
“这里面有一千两银子,是王府全部家当了,你立刻去红燕馆赎人。”
啥玩意儿?
赵桓一脸诧异:“堂堂王府,全部家当只有一千两银子?”
赵桓心里直骂街,就算自己再不受宠,也是大宋最尊贵的皇长子。
常言道,一任清知府,尚且还有十万雪花银,身为堂堂王爷,砸锅卖铁,只能凑出一千两银子,这混的也忒惨了!
朱琏懒得解释。
定王府落得今日这番田地,还不是赵桓造的孽?
年初户部拨的俸禄和各种补贴,合计足有五千两银子,结果不到两个月,就被赵桓挥霍一空。
就这一千两银子,还是娘家派人来探望时,暗中塞给朱琏的私房钱。
“现在还管这些做什么?”
“救人要紧!”
“小钗自幼与本宫吃住在一起,虽是主仆,却更似姐妹!”
赵桓却气不打一处来。
“老婆,红燕馆抓咱们的人,不报官也就算了,反倒要花钱赎人?这是什么道理!”
朱琏眉目微颦:“那红燕馆是何等地方?”
“良家妇女一旦掉进去,转眼就掉层皮。”
“若是报官有用,我又岂会在这与你啰嗦?”
“红燕馆背后是教坊司,教坊司背后是高太尉!”
“高太尉虽不如童贯那般只手遮天,但也是汴京首屈一指的权臣,教坊司半数收入,都落入了他的口袋。”
“红燕馆掳走小钗,必定是高太尉授意,就是要讹王府的钱,让你参加不了筹资大会。”
高太尉?
赵桓心里一动,试探性问道:“难道是……高俅?!”
朱琏生怕小钗出事,催促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你休得耽搁!”
天性孤冷的朱琏,竟然会为了一个陪嫁丫鬟,心急如焚。
足见,朱琏绝不是看起来那般冷冰冰。
至于高太尉,赵桓简直不能再熟悉。
虽然名震后世,提起来就让人恨得压根痒痒,但是搁在现在,只不过是二流货色罢了。
与童贯等北宋六贼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赵桓耸了耸肩,依旧不急:“就算小钗只是个侍女,那也是王府的侍女,高俅再猖狂,也不至于光天化日掳走王府的人。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事吧?”
朱琏虽不愿提及,但事已至此,却别无选择。
“小钗……是贱籍。”
赵桓眉头微皱:“不对吧!这年头还有贱民?”
赵桓之所以惊讶,只因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
连风尘女子都是白身,更何况丫鬟?
朱琏眼神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屈辱。
“大宋确实早已废除贱籍,但童贯却蛊惑陛下,将政敌后人贬为贱籍。”
“凡是童贯看不顺眼者,一律赐发贱籍奴仆。”
“表面是奖赏,实则却是敲打侮辱。”
“小钗就是当初,陛下赏给朱家的奴仆,因为是贱籍,毫无尊严可言。”
“别说把她抓到红燕馆,逼良为娼,就算是当街打死她,也不会有人为她伸冤。”
不愧是童贯老贼,打压异己这一手,都快玩出花来了。
连废除已久的贱民奴隶制度,都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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