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令家不大,迈进大门,楚煜就看到院子里的刘县令,和坐在轮椅上的刘夫人。
身后还有一位,推着轮椅,穿着嫩黄色绣花襦裙的妙龄少女。
“这位便是师承前朝福太医的爱徒?”刘县令打量着面前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的少年。
福伯道:“正是犬子,瑜子言。”
楚煜微微颔首道:“刘大人,刘夫人。”
楚煜又朝一旁推着刘夫人的刘家小姐,弯唇浅笑了下。
刘婉婷听到清冷好听的声音的时候,目光便被他吸引住了。
柔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如芝兰玉树般站在了她面前。
刘婉婷心口随之猛地一跳,晒得微红的小脸,爬上几分娇羞,忙低头施了个礼。
又扶着刘夫人从轮椅上起来。
明明短短的一段路,刘夫人蜡黄的脸上便淌下汗来,艰难地坐到了床榻上。
刘县令唉声道:“我内人终日被腿疾折磨,看过了不少的大夫,依旧没什么好转,如今病情越发严重,不知小瑜大夫可有什么法子么?”
楚煜道“刘夫人的病,我父亲已经大致和我说了,夫人的病乃是陈年旧疾,引发的风湿骨病,不过,具体的我需要诊过脉再看。”
楚煜挽了挽袖子,伸手,准备把脉时,发现刘夫人手背上生有暗疮,有些已经结痂。
他不动声色地将雪白的帕子,搭在了刘夫人的手腕上,轻轻探下脉搏。
突然眸子一凜,刘夫人体内果然如福伯所说,有残留的半梦之毒。
他检查了刘夫人的下肢,皮肤有着几块像是生疮了的脓包,跖趾关节,有红肿,膝盖骨外阔变形。
“夫人的腿疾乃是风湿骨病,引起的双膝骨肿变形,导致下半肢气血不通,湿毒淤积,久而久之便难以行走,严重了还会皮肤生疮,夫人的病便是如此。”
既然刘县令夫妇没有主动告知吸食半梦之事,楚煜也没有提半梦之毒,而是以湿毒之症,掩盖了过去。
楚煜用帕子擦了擦手,面微露疑色,问了另一个问题,“只是,夫人只有双膝最为严重,不知夫人曾经是不是双膝长期受寒过?”
刘县令深叹了口气,刘夫人简单说了句,“双膝确实受过寒。”
两人明显不愿多提。
不过,楚煜已经派人打听了两人的底细。
刘县令正如齐昊霖所说,曾经是云州巡抚。
五年前,北疆战事吃紧,云州位于西北之地,刘巡抚任命征粮一事。
后来,齐昊霖那只军队押运粮草途中出了事,不得不再重新征粮。
那时百姓家粮食也所剩不多,不愿再上交。
还是他的夫人,冒雨跪求当地百姓,甚至变卖所有家产,最后才勉强筹到些军粮。
却也因为筹到的粮草数目不够,被贬到了这里。
刘夫人的腿疾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楚煜打开医药箱,“风湿乃顽疾,我会施针行血,再配以内服外敷之法辅助治疗,帮夫人行血,清淤毒,至于能恢复几层,我也不敢保证。”
刘夫人沉声道:“康复不敢赊想,能缓解一二病痛的折磨,我便以知足。”
楚煜在刘夫人的双膝以及下肢几个穴道施针,又在耳尖,手指,以及脚趾,放了些瘀血。
守在一旁的刘婉婷,递了热茶过来,“这针灸需要多久?”
楚煜自然也感觉到刘婉婷落在他身上的浓灼视线。
他心里生出一抹厌烦,面上淡淡回道:“半个时辰,最近我也会每天过来,为夫人施针,一个疗程后,夫人应该可以下地试着行走一下。”
一听,刘县令和夫人依旧小女刘婉婷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银针被取了下来,楚煜开了药方。
刘县令留人下来吃饭。
楚煜没有拒绝,他给刘夫人看病,本意就是要和刘县令有所交集。
饭桌上,摆着几道菜肴。
一旁的刘婉婷,为楚煜盛了一碗蛤蜊汤。
刘县令道:“都是小女做的家常菜。”
楚煜扫了一眼,刘小姐睇过来怯懦的眼神时,嘴角轻扯了一下,冷幽幽说:“对了,忘了叮嘱夫人了,夫人的腿疾,不宜食用海鲜。”
“啊,这样么,可我们在这海边,几乎天天都有海鲜。”刘婉婷给她母亲盛汤的手,停了下来。
“所以呢……其实这个刘夫人自己品一品,最有体会了。”
施针时,刘夫人浅睡了一会儿,这会儿精神头不错,“听瑜大夫一说,好像确实如此。”
“那我去做两道别的菜来。”
刘婉婷退了下去,很快又端上来两道时令小炒。
接下来的每天上午,楚煜都会来给刘夫人看病,刘县令只有第一天有陪在身边。
白天还要义诊,甚至悄悄暗中做了另一件事,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常常深夜才回府。
沿海线走一圈,风吹日晒,阮凝香黑成了假小子。
这天,阮凝香准备进城买点东西。
她干脆穿了身男装,带着同样男装打扮的苏禾,隐匿了身份,化身老百姓,沿街溜达着。
就听到一道尖锐的骂声。
“不叫你乱跑,还乱跑,小心被牙婆子给抓走了!”
下一瞬,阮凝香便看到一个女人手里拿着根鸡毛掸子,突然在街角窜了出来,满街追着乱跑的小男孩。
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正是淘气的时候。
他不听话,越追跑得越快。
路过阮凝香身边,还朝着阮凝香做个鬼脸。
阮凝香伸手一捞,便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小男孩抬腿朝阮凝香踢过来,没踢到就用牙咬,阮凝香一个擒拿手就又将小男孩反扣过来。
小男孩踢不到也咬不到,瞪着眼睛,气呼呼地用嘴骂:“你个坏人,放开我,欺负孩子什么本事,有本事等我长大了,看我打不打得过你!”
那个女人也追了过来,拎着男孩的耳朵,手里的棍子就朝着小男孩的屁股猛揍了下去,“叫你乱跑!”
小男孩吃痛,却死死咬着牙,愣是没哭一声。
小小年纪,竟这般有骨气。
阮凝香伸手握住了再次落下的鸡毛掸子,“大姐,他虽还是个孩子,但有时候,其实有什么事,和他好好说一说,他也未必不懂。”
“说?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他要听,我还用追着他打么。”那女人脸上写满无奈,“有谁愿意打自己的孩子啊,可他太淘了,一个不注意就往街上跑,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这要是丢了怎么办?”
“怎么这里有拐卖小孩的?”她怎么都没听阿玥说过。
“唉,你看这街上有孩子么?”大姐红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这几年,这城里村外的都不知道丢了多少的孩子了。”
“这个破世道,男人不学好就算了,如今连个孩子都不敢出家门……”
大姐拎着小男孩的耳朵,抱怨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街角。
阮凝香望着长长的街道。
南海城不像云溪城那般乱糟糟的,也不似京城那般繁华。
也不仅仅是萧条,而是压根就没看见什么男人和孩子。
偶尔看到的男人,也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头。
难不成半梦已经侵蚀到这般地步了?
就在阮凝香怀疑中,一个穿着暗紫衣服的男人从一家名叫如梦馆的楼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花枝招展,香胸半露的女人。
那男人是……楚煜!
楚煜大白天的和姑娘约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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