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瑜转悠了一圈,正准备回去时,徐慧心提着裙子跑过来。
“煜哥哥。”
“你怎么到这来了?”言子瑜停住脚步,回头道。
“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出去?”徐慧心眉眼间难掩失落,“结果连齐大哥都不能带我出去,煜哥哥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为什么看守得比皇城还要严谨。”
言子瑜望着偌大的云渡山,“你暂时先在山上安心地住下来,别想其他的。”
“嗯。”徐慧心点了点头,“煜哥哥,你若是能离开这里,还是离开这里了吧,不用管我,山上有齐大哥在,他们应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慧心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抱怨道:“小姐,你好不容易脱离了自由身,难道你真想在这个山匪窝过一辈子?”
“住嘴!”慧心厉声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是不?”
言子瑜脸色沉了又沉,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煜哥哥。”慧心说,“我记得今天是容妃的生辰。”
言子瑜沉默望着天边,阳光透过厚重的乌云,心里百感惆怅。
阮凝香从山下回来的时候,言子瑜正伏在桌案上画画。
阮凝香摘了刀走过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相公很喜欢梅花么?”
“梅花浓而不艳,冷而不淡,清雅而幽香。”言子瑜沾了沾颜料,轻轻地勾勒着纹理,“不争不抢盛开在冬日里,既不招蜂,也不引蝶,只为白雪而盛放。”
言子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自带一股清流。
直到最后一笔勾勒完,言子瑜才停下笔。
外面的天灰黑一片,早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
言子瑜道:“夫人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阮凝香坐下来倒了清水,润着喉咙,“山下有事耽搁了些。”
言子瑜净了手,命人煮了两份面。
阮凝香奔波一天,又累又饿,挑着面条就吃。
慢条斯理吃着面的言子瑜,听到秃噜面条的声音,抬了下头,眼底划过一丝不悦。
“谁家女子向你一样,吃个东西狼吞虎咽的。”
“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阮凝香说,“我是山匪,我就是这样。”
不过,还是尽量放慢了速度。
吃过饭,洗澡的热水也送了进来。
“相公你先洗?”
阮凝香知道言子瑜是个讲究人,素来喜欢干净,每日必洗澡,洗澡必熏香,虽然她也不懂那是什么香,就是感觉淡淡的很好闻。
言子瑜揪了一片薄荷叶,道:“我已经洗过了,那是给夫人备的热水。”
阮凝香确实想泡个热水澡解解乏,转身便去了屏风后面。
一豆烛火照亮着暗室,屏风上浮动着那抹纤细的身影,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落下。
言子瑜杵着脑袋,手里捏着那片薄荷叶,轻轻地碾碎,任由汁液染绿了冷白的指尖,让那独特的清凉味道蔓延在周边空气中。
阮凝香洗完澡,言子瑜已经上了床,却没睡,杵着脑袋,被子搭在腰间,上身穿着单薄的雪衣,青丝随意披散,一双幽深的美眸朝她看过来。
好像在等她似的。
阮凝香顺了顺还潮湿着的头发,“相公还没睡啊。”
“夫人,想让我睡么?”
夜色中的声音清冷微磁,独带一种雅韵。
阮凝香吹了蜡烛,放下红色窗幔,连最后的一丝月光,也掩在了外面。
阮凝香道:“太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言子瑜淡淡的声音又在夜色中响起,“夫人,不想做点什么?”
阮凝香盖着被子的手微微一顿,一切不是她的错觉,他这是想要讨好自己。
就像昨日,他带着目的吻她的时候一样。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不是那个阮凝香,不需要他这样讨好自己。
阮凝香拉着被子,直接盖在了脖颈处,将自己掩得严实,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忙了一天,好困啊。”
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漆黑的周遭陷入了诡异般的安静。
阮凝香不敢去看他的神情,侧躺着,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夜色漫长难熬,阮凝香又听到了身侧窭窣的声响。
“夫人这是故作矜持呢,还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没玩够?”
言子瑜凑过来,带着清凉的薄荷香,阮凝香却感觉耳边的吐息灼人般炽热。
她心跳飞快,微微缩了下身子,拉开一点距离。
她可不想再加深言子瑜心里的仇恨,得让他打消这种破主意才行。
就在言子瑜的手,探向她的被子里的时候,阮凝香猛地坐了起来。
“相公误会我了,我喜欢你,可是我不想为难你,在相公没有真的爱上我之前,相公也不用强迫自己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言子瑜脸上勉强堆起的笑,渐渐消失在嘴角,眼里的情绪蔓延出来,又很好地隐藏在浓稠的夜色里。
他缓缓躺回自己的位置,“如果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呢?”
“那我就像现在这样,把相公留在我身边,能这样陪着我也好。”阮凝香抓着被角道。
言子瑜幽暗的眸光望着漆黑的房顶,“再好看的脸,也只是一副皮囊而已,总有一天会老去,夫人的爱也未免太肤浅了些。”
“子瑜。”阮凝香面对他而坐,“一眼万年是爱,日久生情也是爱,如果我说我爱你,起初的原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可是相处下来,你为了我,能放弃离开这里的大好机会,跟我一起面对云渡山的危机。”
“屠三欺负我时,也是你不畏危险,把我从屠三的手中,解救出来。”
“就连我杀屠三的那天,你也是第一时间,担心我的安危,老远赶过来。”
“相公,我有心,你的这些好我都记得。”
“我知道你面上冷淡,是因为你对我当初把你掠上山一事,有心结,其实你心里是热的,你是个好人。”
夜色中言子瑜露出一声讥笑。
如果,不是他深知自己所做这些事的目的,恐怕他自己都要感动了几分。
只是,言子瑜依旧看不透她,到底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阮凝香还在说个不停,“子瑜,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也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愿意等你,真正放下心结,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言子瑜沉默着。
今日,是她母妃的生辰,为了他母妃,他可以忍下一切,他才鼓起勇气迈出这一步。
却没想到会被这样拒绝。
言子瑜觉得轻松了不少,又觉得压力好大。
他怕,怕他在南境呆得越久,皇城的变故越大。
他不放心他的母亲一个人在冷宫的日子。
而且,他最近总是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迫切地想解决这里的事,偏偏一切都不顺利。
难道真的要无功而返?
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他又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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