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的车驾之前,是三位小阿哥的马车。
十四阿哥下了马车,望向前头的御辂。
不过中间还隔着太后与嫔妃的马车,远远地看不真切。
倒是看后头的马车,看的更清楚些。
十四阿哥盯着太子的马车好一会儿,也不见里头下来人。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不管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太子不孝也传扬开。
这是没有法子解释的。
这会儿工夫,就见十三阿哥骑马,从御辂方向过来。
十四阿哥忙招呼道:“十三哥……”
十三阿哥点头,却没有停马的意思。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的背影。
就见十三阿哥的马在太子的车驾旁边停了。
十三阿哥翻身下马,隔着马车禀告道:“太子爷,汗阿玛传呢!”
太子挑开马车帘,道:“传了大家伙儿?”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还有大哥、四哥跟九哥……”
太子点头,下了马车。
旁边的侍卫知机,牵了太子的马。
太子翻身上马,往御辂方向去了。
太子车驾后,就是大阿哥的马车。
十三阿哥重新上马,挨个通知了一回。
大阿哥与四阿哥还罢了,马都是现成的,兄弟两个就等九阿哥。
到了九阿哥这里,少不得用了侍卫的马,才跟着大家汇合。
十四阿哥看个正着,脸都青了。
等到众人路过时候,他忍不住可怜巴巴道:“十三哥,汗阿玛传了哥哥们,只没有传我么?”
道路本就不宽,车队占了一半,剩下的只够两马并行。
兄弟几个,就是大阿哥与四阿哥在前头,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在后头。
听到十四阿哥开口,不单九阿哥跟十三阿哥停了,前头的大阿哥与四阿哥也停了。
十三阿哥如实道:“确实只传了太子跟几位哥哥。”
十四阿哥晓得这是调查结果出来了,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很不好,露出难堪来。
大阿哥见状,道:“最后半年,再忍忍,老实看书,明年就好了。”
十四阿哥今年十五,是在上书房的最后一年。
明年他就不用再去上书房了。
“嗯……”
十四阿哥点头,道:“我就是想知道马武查到什么,等大哥回来,告诉我一声呗!”
大阿哥痛快道:“行,等着听消息吧!”
众人继续骑马,没一会儿到了御辂旁边,都翻身下马。
太子已经进了御辂。
魏珠在外头候着。
九阿哥忍不住侧耳倾听,不过御辂隔音好,什么也听不到。
魏珠对众人躬身道:“皇上方才吩咐了,几位爷到了就上车。”
大阿哥点头,带了几个弟弟上车。
御辂中,除了康熙、太子与梁九功,还有福善跟马武。
等到大阿哥几个上来,就显得不大宽敞。
见几位皇子进来,众人也望过来,原本坐着的福善跟马武都起身。
不过意外的是,他们没有看大阿哥,而是望向后头的皇子。
九阿哥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当,低头看了两眼,随即才发现他们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也察觉到了大家的视线,抬头望过去,正与康熙的视线对上。
他不由愕然,道:“汗阿玛,这……查出来的是儿子身边的人?”
大阿哥、四阿哥与九阿哥听了,也都带了惊诧。
康熙望向马武,道:“给几位阿哥说说!”
马武应着,说了追查的结果。
“谣言”确实是从十三阿哥的下人里传出来的,罪魁祸首不是侍卫、小太监,也不是宫女,而是一个包衣嬷嬷。
等到侍卫处去拿人的时候,那个嬷嬷已经留了遗书,吞金自杀。
十三阿哥说不出话来。
出门带的人手,都是心腹中的心腹。
是有两个嬷嬷,一个是十三福晋的乳母,一个是十三阿哥年幼时的保姆。
既是包衣,那就是宫里的嬷嬷,是十三阿哥年幼时的保姆。
因为宫里跟着出来的下人,除了主子近身服侍的,都由内务府的郎中统一安排出行起居,所以人是昨晚没的,侍卫处今早查到就封锁了消息,十三阿哥并不知晓。
十三阿哥脑子“嗡嗡”直响。
他想着嬷嬷平素的行事,抬头道:“汗阿玛,她可在遗书中说了缘故?”
是真自杀,还是被自杀了?
康熙没有应答,望向马武。
马武从眼前的题本中抽出一张纸,双手递给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接过来,看了一眼,人就愣住。
确实是嬷嬷的字。
这个嬷嬷,上面写的还是国语。
十三阿哥去上书房前,就是这位嬷嬷教他识得国文。
十三阿哥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遗书”上写的清清楚楚,这嬷嬷受十三阿哥指使,挑拨太子跟直郡王关系,心中惶惶不安,如今事情败落,只求一死。
九阿哥见十三阿哥神色不对,探身过去,也看了个齐全。
“就这?”
九阿哥嗤笑道:“这是往大闹,还是往小闹呢?怎么黑锅扣到你这里了,不是当指到太子爷或皇祖母那边么?或是直接御前……”
“九哥……”
十三阿哥转头看着九阿哥,脸上带了无措。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子,怕什么?这点小算计,是能糊弄过汗阿玛,还是能糊弄过太子爷跟大哥?”
大阿哥皱眉,望向十三阿哥,道:“这嬷嬷敢做这样的事,还敢自戕,宫外没有家人了?”
宫里当差,自戕并不能免罪。
就算如今在外头,不在宫里,可既是宫册上的妇差,肯定按照宫里的规矩走。
十三阿哥点点头,失魂落魄道:“是,嬷嬷守寡入宫当的妇差,有个女儿也殇了,我才留了她在阿哥所,想着以后给她养老。”
主仆相伴十多年,情逾骨肉。
十三阿哥实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嬷嬷做出这样的选择?
就算是被胁迫,也当跟他私下里禀了,才附合常理。
四阿哥则是看了眼康熙,道:“汗阿玛,一个妇差,晓得行在膳房的事不难,晓得八阿哥的事情却是可疑,这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八阿哥请挖坟的题本,晓得的人并不多,并没有大肆宣扬。
十三阿哥也不会私下里拿此事跟一个嬷嬷说嘴。
康熙轻哼道:“朕还没有老糊涂……”
说着,他望向九阿哥道:“你方才说的乱七八糟的,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众人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儿子就是寻思,这幕后之人搅合事儿,肯定往大里搅和,越是云山雾罩的,越是容易叫人疑心,比如查到太子爷的侍卫、皇祖母的包衣、汗阿玛跟前听差的、或是大哥王府的护军之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眼四阿哥,道:“除去您几位,往下轮,也是四哥跟儿子,怎么也轮不到十三这个光头阿哥啊!”
这黑锅扣得歪!
小瞧人了不是?!
九阿哥的那点不忿都在脸上挂着,康熙看着也是无语。
什么好事儿?
平日里没见要强,这时候倒是要强。
太子坐在康熙下首,听着九阿哥的话,后背冷汗都要出来。
若是查到毓庆宫的人还不怕,更像是栽赃;真要查到太后的人,那就算晓得有人作祟,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大张旗鼓的查,伤了太后体面,也容易惹人非议。
那样含糊下去,幕后黑手就逃脱。
栽赃到十三阿哥这里,倒是省事的多。
十三阿哥脸色依旧难看,心里想着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这不是一箭双雕,这是一箭三雕,也让自己在大阿哥与太子心中留个不好的影儿。
四阿哥脸色也很难看,今日被栽赃的是十三阿哥,明日就有可能是其他皇子。
这幕后之人,其心可诛。
四阿哥抬起头,看着康熙道:“汗阿玛,会不会是准噶尔的奸细?”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盼着皇家失和的不单是准噶尔,还有被剥夺了旗权的下五旗宗室王公,盼着从龙之功的八旗勋贵。
康熙望向福善跟马武道:“你们先跪安吧,继续查那老奴的宫中关系!”
福善跟马武应着,退出了御辂。
车厢里这才松快了一些。
康熙不耐烦仰头跟儿子们说话,指了指两侧条凳,道:“坐吧!”
众人都依次坐了。
康熙望向儿子们,正色,道:“天下并不太平,等着看皇家笑话的人大有人在,你们年岁大了,有上进心是好事,可朕不许窝里斗,也不能容忍你们稀里糊涂的被人挑唆,兄弟阋墙……”
这话说的严重,大家都坐不住了,起身恭听。
九阿哥坐在大阿哥下首,跟四阿哥正对面。
见四阿哥苦大仇深的表情,九阿哥移开眼。
只要去过刑部,翻过卷宗,就晓得汗阿玛说的这些话都虚。
毫无干系的人,有什么好斗的?
也斗不起来。
越是关系亲近的人,越有争斗的理由。
小民家三瓜两枣,皇家……那把椅子……
九阿哥有些茫然,看了眼大阿哥,又看了眼十三阿哥。
这两人,一个是太子的磨刀石,一个是皇父给太子选的左右手,这日后也要斗起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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