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昼醒来这件事,传到其他人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久到龙荧手腕的伤口已经结痂,拉着江白昼洗了好几回鸳鸯浴。
这期间并非没人来探望,但姬云婵和龙心每回过来,都只看见龙荧一个人,不知另一个也醒着——龙荧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把江白昼藏了起来。
倒也不算强迫,江白昼的确虚弱得很,不适宜出门。
有一回,他趁龙荧外出采买,独自来到河边,坐在石凳上,盯着流水发呆,把自己给盯困了,单手撑住下巴,不停地点头摇晃,像是要栽到河里去。
龙荧回来时看见这一幕,立刻从背后抱住他,叹气道:“哥哥就这么离不开我?”
江白昼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嗯?”
龙荧亲了他一口:“以后不要离河面这么近,掉进水里怎么办?我不在家,谁救你出来?好危险。”
“……”
江白昼有点茫然,他对情爱之事仍然不擅长,拿不准龙荧是在跟他调情,还是真担心他掉进河里淹死。怎么可能?他可是在海上长大的人,什么风浪没见过?
江白昼想了想,挑了一句龙荧可能会爱听的,顺着他说:“谁叫你回来这么晚,我累了,抱我进去。”
龙荧果然很高兴,立刻打横抱起他,稳稳当当地推开门,把他放到椅子上,然后从上方罩住他,俯身来吻。
接吻会上瘾,从醒来那日算起,江白昼被龙荧亲了数不清多少回。
偶尔他也会主动亲龙荧,但他在调情这一行当算是才入门,时机掌握不好,有时龙荧在忙,他突然亲上去,龙荧似乎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先愣一下。
江白昼有点不好意思:“你继续。”
龙荧处理的是荒火的事务。
如今万象复苏,在百姓眼里,荒火居头功,洛山俨然成了当下的小朝廷,大事小事一箩筐地倾倒进来,上至“上城区是否要拆,财物如何处理”,下至“谁家的狗子咬死了谁家的母鸡”……
胡冲山本就脑子不灵光,看见这些事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因此大部分事务是姬云婵和龙心在处理,处理不了的,就不得不交给龙荧。
更要紧的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长远考虑,立法定规势在必行。
但他们应该以什么身份立法呢?
这是个十分大的问题,须得慎重考虑。
龙荧从堆积成山的文书里暂且抽身,继续江白昼没完成的那个吻,说:“哥哥想亲我,随时随地都行。”
言毕反客为主,把江白昼按倒在书案上,捞起一截他的长发,深深吻下去。
龙荧癖好不改,喜欢把他压在一个躲不开的地方亲。
空间越狭窄越好,最好窄到江白昼连动都动不了,喘气都困难,不得不全身心依附于他,将他给予的呼吸视为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只看着他,只在他怀里喘息,露出一种除了他谁都不曾见过的神情。
“龙荧。”有时吻到情热,江白昼会叫他的名字。
不为呼唤,似乎只是一种宣泄。
每每听到,龙荧就想换一个场地,把人按到床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情已至此,何须再忍?
他们的床事变了一种风味。
江白昼是一个不太会害羞的人,“害羞”是一种受困于俗世伦理道德枷锁的表现,江白昼身不在此,性也非凡,坦荡得不得了。正如很久以前,他被龙荧撒娇卖乖,半哄半骗地诱上床,并非是傻,而是因为本质上不在乎。
当时他接受得坦然,离开得也容易,从始至终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过。他只懂浮于表面的“礼”,不懂藏于深处的“羞”。
但坦荡不等于擅长,他在床上仍有些笨手笨脚,偏又神色平静,理直气壮,仿佛他已掌握一切,是龙荧不懂配合。
龙荧有时会笑出声来。
起初,江白昼不解:“有什么好笑?”
龙荧不敢惹他不悦——这种情况通常是一上一下,江白昼骑在龙荧的身上,低头时青丝垂落,铺满他一身。龙荧又想笑,又性急,真想把他按倒,身体力行地好好“教导”一通。
但江白昼的主动那么迷人,龙荧耐着性子忍受他对自己的折磨。
江白昼通常要大费一番力气,才能完全“吃”进去,弄得自己出一身汗,发丝都有湿气,还要龙荧继续忍。
他慢吞吞的,慢得窗外鸟儿都叽叽喳喳地乱叫,春风也换了几回节奏,时缓时急,仿佛催促。
后来,江白昼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他那么聪明,有什么不懂?
他放弃了笨拙的自我发挥,开始模仿龙荧,照葫芦画瓢地“勾引”龙荧。
比如,他有时会毫无预兆地突然把龙荧推到柜子上,按住接吻。也会在深夜入睡前,故意压到龙荧身上,模仿后者曾有过的行为,蹭蹭龙荧的脖子,又去亲他的耳朵。
即使龙荧知道他是故意的,也还是遭不住,每每被撩拨得浑身火起,很难好好睡觉。
而且,江白昼似乎已经把龙荧看穿了。
他知道龙荧喜欢他的依赖,就开始差遣龙荧了,动不动喊累,要龙荧抱他。饭也不好好吃,一副没长手的样子,筷子都拿不稳,让人来喂。
龙荧耐心地喂他,他一边吃一边轻笑,脸上竟然挂着宠溺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仿佛为龙荧忍辱负重,牺牲了太多。
——像梦一样。
龙荧抱着他的时候,恍然觉得,自己终于离开地狱,回到了人间。
江白昼是人间之主,赐予他爱与希望,让他幸福得忘乎所以。因此一切都是甜蜜的,五光十色,灿烂缤纷。
龙荧藏起江白昼,独占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被姬云婵撞破。
就在今天早上,朝阳才缓缓升起,姬云婵就勤奋地来上工——抱着一堆文书,找龙荧商议要事。
往常她会被龙荧拦在门外,或是被带进龙荧以前住的那间屋子,放下东西,直到离开,都没机会看见江白昼。
今天却出了点意外。
昨晚龙荧和江白昼彻夜云雨,天亮才睡下,至今还未起床。
姬云婵习惯性地去敲另一间屋子的门,敲了半天,里面似乎没动静,心念一动,转去江白昼那间房。
她想,龙荧睡在江白昼身边很正常。
昼哥哥虽然不像是活着,但也不同于其他的过世者,倒像是处于生与死之间,身躯完好如初,一丝不变。
姬云婵走到门前,敲门。
门内传出一道慵懒的嗓音,尾音拖得绵长,听得出睡意惺忪,问:“是谁?”
姬云婵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声音又道:“稍等片刻,龙荧还没有醒。”说完,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然后一声惊呼,那人被拖回床上,声音急促消失,似乎被堵住了嘴。
姬云婵:“……”
怎么回事?龙荧真是乱来。
不,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昼哥哥醒了?!
“啊——!”姬云婵当场尖叫一声,吓得门内床上两个人俱是一抖。
只听门外有文书掉落声,姬云婵丢下东西跑开了,边跑边喊:“龙心!龙心!昼哥哥醒了!你快来——!”
“……”
江白昼推开黏上来吻他的龙荧,担忧道:“她没事吧?”
“没事,只是看起来高兴疯了。”龙荧的独占天地被撕开了一角,颇有点不爽,便把“不爽”都发泄在江白昼身上,弄得他后来实在没力气了,再三拒绝。
龙荧偏偏得寸进尺,要他求饶。
江白昼从善如流,改口叫:“龙公子,你放过我吧。”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到了龙荧奇怪的癖好上,他不仅不放过江白昼,还变本加厉,粗暴更胜往常,把江白昼弄得浑身红痕,气喘不继,奄奄一息地昏睡过去,才得以解脱。
龙荧把人弄得凄惨,事后免不了要做小伏低,挽回一些。
他亲手伺候江白昼沐浴更衣,梳好了头,丫鬟似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江白昼倒是无心跟他计较,只是累极了,下午姬云婵和龙心赶过来时,还没彻底清醒。几人又叫上胡冲山,准备今晚好好吃上一顿,就当庆祝。
但宴席可不那么好做,江白昼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做菜为何物。姬云婵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没进过厨房。龙心虽然不娇气,但她自打成为半甲人,就与做菜毫无瓜葛了。
闹到最后,竟然是由胡冲山掌勺,龙荧打下手,两个人忙活出了满满一桌菜。
自从地脉之力复苏,且复苏得迅猛,早先枯死的果树野菜之类,全部活了过来,河里的鱼虾蟹也变得十分鲜活健康。
今日桌上这几盘,是姬云婵亲自上山采的和下河捉的。这丫头变得越来越野,荒火内外爱慕她的青年数不胜数,天天追在她屁股后面跑,一个也追不上。
丰盛佳肴自当配美酒,一餐下来,江白昼喝得醉醺醺。
如今他成了凡人,会醉了,还醉得厉害,当众就往龙荧身上倒。龙荧假装无奈,实际上颇有几分得意,把人往怀里一揽,冲另外三人使眼色,暗示他们快走,别打扰他们亲热。
那得意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
姬云婵撇撇嘴,拉起龙心的手,喊上胡冲山,三人一起不屑地离开了。
江白昼虽然醉得打晃,但还有几分清醒意识。他拉住龙荧的袖子,忽然说:“我们今晚点上灯,去庙里吧。”
“做什么?”
“还愿。”江白昼说,“大愿得偿,怎能不去谢神?”
他打了个呵欠,在龙荧怀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道:“好累。龙公子,你抱我去。”
龙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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